腊月二十八的时候，王捕头送来一张欠条，上面是刘二宝画押的，写着欠郝家五两银子。 年前也就这样打打闹闹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大年夜。 郝氏与冷萍在饭棚子里忙活，郝仁带着郝蛋贴春联，石头与花儿抹浆糊，忙活着，倒是有了年味儿。 “啥时候回来的？那一千遍《大学》抄写完了？”郝仁放假回来的时候，于学良还在挨夫子的责罚呢，他估摸着于学良写不完，估计要在书院过年了！ 于学良念着的正是郝仁写的春联儿，摇头晃脑的，眉眼中全是赞赏。 于学良的成绩在书院里不是最好的，却是最调皮的，虽然年纪比郝仁长了几岁，心智却没有郝仁成熟，可是越发这样，那严夫子越发的喜欢他，总说他将来必定成大器，所以对他也就格外的严苛。 郝仁没有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忍不住一愣。 郝仁愣了愣，怪不得于学良这小子这些日子总想些有的没的，原来是想女人了呢，不过于学良也十六了，算起来，也该说亲了！ 于学良斜眼望着郝仁，“你有冷家小姐了，咋，你还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也是，像你跟冷家小姐这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也少！”于学良点点头。 “啥？”于学良没听清。 郝氏在棚里听见于学良的声音，赶紧出来说道：“学良，让你娘别准备饭了，今年就在我家过年，咱们也热闹！” 于林氏正在给祖先做贡品，听说要去郝家过年，倒是有些为难，可是见于学良一心的想去，也就将家里准备过年的吃食收拾了几下，准备早点过去，也好搭把手。 这鱼是上次回来的时候，阮夫人让带回来的，那时候还是活的，一直养在木桶里，有两只，一只做了贡品摆在祖先的桌上，另外一只，冷萍则打算在大年夜吃了——郝家反正过年也没有什么亲戚上门，不用单独留着待客。 两家人围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回想着这一年的辛苦，展望着下一年的希望，那是越说越热乎，越吃越暖和。 中午吃了饭，狗剩娘带着狗剩过来玩，顺便感谢冷萍对狗剩的救命之恩。 “哪里需要磕头，这左邻右舍的住着！”郝氏说道，赶紧让狗剩起来。 冷萍顿住步子，回过身来。 郝氏直觉的望了一眼冷萍。 “嫂子，俺就是跟你说说，让你家做个准备，前两年，冷萍在给阮爷做事儿，又认了阮夫人做干娘，冷老大自然不敢将你家咋样，可是如今冷老大有了县老爷这个靠山，以后你家行事就要小心一些了！”狗剩娘说道。 此刻，冷府大门前，冷霸天满脸的喜气，大门口挂了炮仗，就等着女婿跟女儿回门。 大家伙等了半天，不见想象中的大马车前来，便有人不耐烦，暗自里嘀咕起来。 冷霸天从一开始的得意到现在，也有些等不及了，派了吴管家去村头上等着，见着大马车就赶紧回来禀报。 冷霸天一见到冷翠云就这么回来了，一下子差点厥过去，赶紧上前问道：“这是咋回事？咋就你自己回来了？女婿呢？” 冷霸天一愣，“啥，妾？” 周围人一听，立刻瞪大了眼，感情这冷霸天上杆子送女儿去给人家当妾呢，当即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又生怕让冷霸天记恨了，也就各自散去。 冷霸天说着，回身就进了院子。 “邺儿，你爹不会打死我们吧？”于氏虽然泼辣，但是也害怕冷霸天的巴掌。 这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于氏正要站起身来，却被冷邺出手拉住。 冷霸天一脚将房门踹开，看着在屋里坐着仿佛没事人的两个人，一阵怒火就从心里燃烧起来。 冷霸天举起手来，吓得于氏赶紧捂了脑袋，可是在对上冷邺那双冷然的眸子之后，冷霸天似乎有些忌惮，这才将巴掌放下，指着冷邺喊道，“冷邺，你给老子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翠云怎么就成了妾了？” “你……邺儿，你恨翠云的娘，我能理解，可是这不也是毁了你的前程吗？你妹妹是县老爷的儿媳妇，对你以后进仕不也有帮助吗？你非得这样整她，让她心里恨你吗？”冷霸天叹口气道。 冷翠云的脸色一白，紧紧的咬住了唇。 冷翠云立刻摆手，“我没有，爹，你别听他胡说！” 冷翠云惊得身子又晃了晃。 冷霸天回身，啪的给了冷翠云一巴掌，“竟会些不入流的手段！” “滚出去！”冷霸天大声喊道。 房间里，冷霸天终于消了气，看着冷邺说道：“就算是翠云这丫头心肠歹毒，你也不能这么祸害她，给人做妾……” “爹若是舍不得，将她接回来也就罢了！”冷邺淡淡的开口。 “云大人给我写了引荐信，明年肯定能中举人的！”冷邺又说道。 冷邺点点头。 冷霸天说着，欢喜的出了门，早就没有了方才的不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冷霸天的心理！ 冷邺似乎不想与于氏多说，低眸看书。 冷邺抬眸，低声笑道：“娘，明年我就会参加乡试，到时候中了举人，想要什么样子的女人没有？现在说的，哪里有好的？” “好好好，我儿子有志气，你快读书吧，娘不打扰你！”于氏欢喜着说着，去了里间。 冷家的丑事，冷家村也有人瞧见，不过半天的时间，就传到了郝家去，这次来报信的，自然还是爱说人八卦的狗剩娘，这一次，她可是小跑着到了郝家，将正在教花儿练字的冷萍吓了一跳。 冷萍指了指里屋。 狗剩娘还没有说完，就被郝氏一把堵住了嘴，从门里伸头出来，见冷萍好奇的望向这边，也就不自然的笑笑，将房门关上。 那冷霸天可是将冷萍赶出家门的！ 郝氏一边抬腿上炕，一边低声道：“不是说嫁过去了，还能去干啥，自然是去享福了！” 郝氏一愣，“小妾？” 郝氏淡淡一笑，“靠别人干啥，现在能吃饱穿暖，这样就行，不用大富大贵！” 郝氏脸色一变，“你别吓我……” 郝氏一愣，脸色一下子涨红了，低声说道：“你这是胡说啥，看你前几句说的还是人话，这后面越发的不像话了，行了行了，你快回家吧，狗剩的病不是刚好，你快回去照顾孩子吧！” 郝氏赶紧将狗剩娘赶出门去，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涨红。 郝氏赶紧说道，“她个破嘴，嘴上向来没有把门的，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你别听，省得学歪了！”的话，似乎不是针对冷霸天的！ 阮籍走了，冷萍也意识到她收回这原主房子与地的事情又收到了阻碍，尤其是听说冷翠云要嫁给那个县老爷的儿子——郝氏当她不知道，其实这事儿这么大，早就在村子里传遍了，尤其现在是过年，人们都闲着没事，话儿传的比什么时候都快！ “婶子，狗剩又不好了？”冷萍一愣，赶紧问道。 这一年，狗剩娘可是有大进展，也不像之前懒了，再加上年前都大扫除，所以这屋里看着还算不错，起码能坐下个人！ “跟你说说你婆婆的事儿！”狗剩娘凑了上来，身上一股头油味。 “前一阵你家是进去人了吧？你说你家这么大的房子、院子，却只有这几个人，你跟你娘两个女人，剩下的就是孩子，能不招人惦记吗？”狗剩娘准备先打动冷萍，毕竟在这乡下，婆婆不敢嫁人，都是因为媳妇儿，毕竟媳妇儿不是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剩下的孩子还倒好说！ “你就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呢！这家里呢，还是需要个男人的！”狗剩娘这才说出自己的本意来，“是这样，俺娘家有个表兄，就是柳树村的，你也知道，柳树村前些年死了不少人，俺那个娘家表兄命硬，家里人全死了，就剩下他一个，可怜呢，如今在城里打工，一个人，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俺瞧着也是可怜，今个儿俺才想起来，要不让他跟你婆婆凑合着过呗，你看咋样？” 冷萍笑道：“这自然是好的，只是这要我婆婆愿意呢！” “那俺就跟俺娘家表兄说去，他一准儿高兴！”狗剩娘巴不得现在就去柳树村。 狗剩娘一愣，没有想到这到手的好事儿，眼看就要飞了，赶紧问道：“是谁？郝仁家的，俺那表兄可是真的踏实能干，一点都不含糊的，你……” 狗剩娘一愣，不管如何，她总归捞着一句谢，就当做稍微还了一些人情，也就安慰了，可是还是想要说服冷萍，又八卦的追问那人选是谁，一直将冷萍追出门来。 “娘，初三我想去趟梨树村看看姥姥！”冷萍一边将热水从锅里舀出来准备洗菜一边说道。 “好！”冷萍应着。 冷萍换上一身崭新的小棉袄，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穿过村子去柳树村。 冷萍倒没什么，郝仁却涨红了脸，低着头，将鞭子甩的啪啪的响，催着牛车赶紧走。 郝仁慢慢放缓了速度，看起来倒是害怕真的怕颠着冷萍，毕竟这路坑坑洼洼的，真的不好走。 郝仁一惊，差点从牛车上摔下来。 郝仁这才明白冷萍是故意整他，气的脸色涨红，可是却不肯多说话，只是闷着头赶车。 郝仁应了一声。 郝仁眸色一暗，突地回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郝仁一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事儿不是你该管的！”突地，郝仁打断了冷萍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娘想改嫁？”郝仁转过脸，死死的瞪着冷萍，“我娘不会改嫁的！” 郝仁的眉头皱的更深，“总之，这件事儿我不同意，我是郝家的长子，我说了算！” 郝仁苍白了脸，低声道：“我并不是因为那秀才的名声，是心疼娘，你怎么就知道娘再找个人，会心疼她？若是找个无赖，那不就毁了娘一辈子？” 郝仁这会儿不说话了，想了想，又道：“你舅舅与我娘是亲戚，不能成亲，你不知道吗？” “娘是不会答应的，你死了这心吧！”郝仁再次捡起了鞭子，赶了牛车。 郝仁却不理她，一路上拧着眉，一句 －－－－－－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