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申士杰搁下安全帽,摘了棒球帽,顺了顺头髮再重新戴上帽子。 「气什么?」他明知故问。 「如果为了一句玩笑话就要吵,以后可有得闹了。」他神态自若,打从心底就不想自欺欺人。 「那又怎样?」他不过是陈述事实。 申士杰跟上他,挑明说:「你已经接受,又何必生气。」 申士杰深吸一口气,望天──他想不透肖朗平常大而化之,对于感情方面竟然彆扭得很。 肖朗瞪他一眼,旋即独自走向庙门口。 害怕仅维持一下子,当他起身时,便身心灵合一,恢復正常。 耳畔似有声音回应:开天眼,可观灵。 ──赐你神通,应有所为。 「匡啷──」圣爻一正一反。 「阿杰──」他心慌意乱的大声嚷嚷。 「就……」肖朗双目圆瞠,倏地住口。 「哦,好。」申士杰付了帐,拎回一袋水果,转身与肖朗一起离去。「怎不说话?」 骤然回头,此刻,他确定有一条杂种狗,仍趴在水果摊的门口处,浑身黑底白花,后腿有一大片干涸的血渍,尾巴也断了一截。难道都没人看见? 申士杰关怀:「你是不是中暑?」 三合院传出一阵铃铃当当的声响,伴随着肖爷爷喃喃所念的咒文,拜请天庭神仙,本师来收惊…… 「吓到才会。」她的孙子一回来就说在外面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奇怪,他的八字不轻,有五两重,怎会在大白天就遇到鬼?」 「难怪唷。」 况且,肖朗入庙求平安符,照理是不该看见俗称的阿飘。他不禁摇头,觉得民俗信仰就是有些矛盾之处,流传至今,令人匪夷所思。 「我爸平常不注重这些。」 「好。」他询问:「要缴多少钱?」 「挺方便的。吃饱饭,我再回房间拿钱给阿公。」 肖奶奶关心:「有没有好一点?」 「你真的没事了?」申士杰满腹狐疑。 肖奶奶说:「运气不好才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这阵子没事少出门,听见没有?」 柚子的收成暂告一段落,阿树伯当场结算工资,感谢大伙儿这阵子的帮忙。 「没有啦。」肖朗扒了扒头髮,随口说:「可能中暑,我回去多喝两瓶青草茶就好了。」 「有事吗?」 「好。」 「没问题。」申士杰颔首。 骑了一段路,途经一座小桥,接续是一条几公尺远的下坡道,两旁杂草丛生,过了坡道是一片青绿的甘蔗园。 「你怎骑的?」申士杰立即下车检查四周,没瞧见野狗或野猫。 「我来骑车吧。」 申士杰一接手,车子忽地熄火,怎发都发不动。「咦,故障了……」他检查油箱指数,不禁回头骂:「你这糊涂虫,竟然忘了加油!」 申士杰的耳膜嗡嗡作响,任由他环抱腰腹,整个人贴得很紧。 肖朗低声道:「就是那一天去庙里……」 「……」肖朗惊魂未定,仍赖着阿杰不放。 「等一下会怎样! 「不怎样。」申士杰哼道:「会中暑而已。」因为加油站离这儿还远着呢。 申士杰愣了愣,「会吗?」 「……好吧。」他答应得勉强。 申士杰不禁摇头,扔下一句:「我收衣服,要去洗澡。」 申士杰嘀咕:「真懒……」 申士杰怔了下,眼看他褪去上衣,又是关门,又口锁。 「你害怕一个人独处是不?」申士杰褪去衣裤,凑到肖朗身旁,共用盥洗盆。 申士杰洗完脸,抬头瞪着肖朗,「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让你看?」 申士杰义正词严:「如果对像不是我呢,你要跟谁一起洗?」 「任何人都可以?」 「究竟是不是?」申士杰从肖朗手中取来香皂,由脖子沿着身躯涂抹。 塞了香皂到他手中,申士杰命令:「帮我擦背。」 借由墙上的镜面,他注视肖朗的表情显得不自在,一连串的擦背动作也颇僵硬。 吓!肖朗一惊,直说:「不用。」 肖朗避开不该看得,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劲儿。 申士杰拧眉,以为他又见鬼了。真是…… 此刻,快十二点了。他异想天开的央求:「阿杰,拜託你现在画几张符咒,贴在门口、视窗镇煞……」他每晚都梦到相同的女鬼,如今白天也能见到更多的鬼,继续下去,没吓死,也剩半条命了。 「不试试怎知道。」 「喂!」肖朗急喊:「你答应要帮我保密。」 「我也知道这是急病乱投医,但顾不得这些了。」他眼巴巴地看着阿杰贴好符咒,仍担忧:「你那些符没画错吧?」 「好。」肖朗关闭电脑,转手交还给他。尔后打开小夜灯,等阿杰上床一起睡。 肖朗说:「我宁可忍受闷热,也不愿吓得一身凉飕飕。」 「不要以为我有病。」 「阿杰,莫非你以为我得到精神分裂症?」 「这……」肖朗浑身一僵。 肖朗沉默,闭上眼,渐感安心。 申士杰拿着锄草耙鬆土,时而弯腰拔草,回应道:「我住在你家体验农家乐,一切都觉得新鲜。等暑期结束,我会怀念这里。」 「当然。」他依照肖朗的吩咐务农,「从小到大,我可没机会做这些。」 申士杰挺起身,摘下斗笠搧凉。「你认为我是哪种人?」 「乱贴标籤。」他伸手一指,命令:「那壶茶水就在你身后不远处,倒一杯水给我喝吧。」 申士杰边喝,边问:「你决定了吗,找一天上医院做检查。」 「是为你好。」他递回杯子,低头继续未完成的活,「你昨晚还是做恶梦吵醒我。」 申士杰提出条件,「你若答应,我就开车载你去。」 a市署立医院,週五晚间门诊。申士杰神态自若地坐在门诊室外静待消息。稍加观察周遭的人们,其中不难从外观辨认出是身心障碍者。 人究竟受到何种刺激,导致精神失常……申士杰敛下眼,佯装视而不见。半晌,座位一晃,来了一名年轻小姐,约莫二十岁左右。 「我等人。」 申士杰怔了怔,「你家人有陪你来吗?」 「嗯。」她是该拿药控制,早日康復。申士杰没再理会。 他不予置评,毕竟不认识。 申士杰瞥了她一眼,这会儿怀疑她幻有强迫症。 申士杰霍然起身,随意走走,远距离观察她 好不容易等到肖朗步出门诊室,护士小姐随后在门口处叫号:「七号,林月嘉小姐。」 肖朗一头撞来胸膛,申士杰蹙眉,「又看见不干净的?」 「你是说,刚进门诊室的小姐?」 申士杰诧异,「这么巧……你没看错?」 「这件事,等回去再说。至于你,医师评估得如何?」 申士杰意外这结果。 申士杰纠正:「这不叫白花钱。医师有没有教你如何改善睡眠品质?」 「那么关于幻觉呢,怎解释?」 「何时有门诊?」 「为什么?」 申士杰察觉他的异状,便不再追问。 「先生,好了。健保卡还你。」挂号小姐将找零的钱一併放上柜檯,后续交代:「麻烦你到另一边排队领药。」 申士杰怔怔地看着他的眉心,想起他在庙里发生的灵异经验,从那一日起,就不断遭遇这些…… 他回应:「相信。你根本不会说谎。」 药剂师吩咐:「有需要时才吃。一次半颗。」 两人走出大门外,来到停车场,各自上车后,肖朗随手将药包扔到后座,不屑一顾。「阿杰,我敢跟你打赌,吃了安眠药也没效!」 「先声明,我不赌钱。」 「好。」肖朗附加一句:「我也不裸奔。」 「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睡前就吃半颗安眠药。嘿,无论能不能一觉到天亮,对我都没损失,你准备替我做三件事吧。」 凌晨三点。 他迷糊地问:「又做恶梦?」 「嗯……」申士杰半睡半醒地哄:「你继续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真麻烦……」申士杰勉强提起精神下床,「这是第一件事,应你的要求。」 「不要就拉倒。」伸是杰打了一个哈欠。 肖朗急忙地跨入卫浴间,申士杰在厨房等,不经意地望向纱窗外…… 这么晚了,是谁? 一回房,肖朗钻到床上,等阿杰躺下,不禁抱怨:「你画的符没效,我去看医生也没帮助,你认为它一直来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杰?」肖朗推了推他。 「啧,你陪我聊一下啦。」 肖朗又吵他,「阿杰?」 肖朗试图挣脱,忍不住叫:「你放手……这样我更难睡……」 殊不知,申士杰陷入梦境,身处于偏僻的竹林,跨入一间小庙,一名白髮老人交给他一枝笔,尔后笑着送他出庙门…… 每年拜拜总是这么热闹,数名孩童在院外嬉闹,时不时传出王大婶的吼叫:「不许拿石头互丢,若砸到别人的车子,你们就该惨了!」 「小孩子嘛,随他们去啦。」肖奶奶笑说。 肖朗将椅凳都搬出来请长辈们坐,几个大男人忙完就凑在一起閒聊。 「我们今年也一样,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参加,就像大家族,等晚上的时后,女人们煮几桌丰盛的菜,好似过年围炉哩。」 王大婶经过,接着嚷道:「就是说啊,我那个儿子、媳妇要请我去都是住,我就说不习惯,甘愿老死在这里,也舍不得把古厝卖掉。」 「能不能留住还很难说。」王大婶说长道短:「像那个林伯家的儿子读到大学毕业后,没在都 桌头向来乐观,「年轻人的想法和老一辈的人不一样啦,只要肯打拼努力,不怕没有成功的机会。到时后,说不定赚钱如流水,有本事买好几栋楼房。」 普渡即将开始,在肖爷爷的主持之下,喊:「大家都过来──」他拿着一大把燃香,分给大伙儿。尔后,诵经、上香、敬酒等一连串的仪式,众人也跟着祭拜。 陆续涌来的孤魂野鬼数量之多,令人吃惊;有些缺手断脚,面容苍白或凶恶,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申士杰终于惊觉自己竟然看得见这些。 申士杰低头附耳说:「有很多人在抢供品。」 申士杰点头,低声道:「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没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要进屋去吗?」 屋外闹哄哄,肖朗急忙地关门落窗,来个视而不见。一回身,焦虑地来回踱步,嘀咕:「连你都能看见阿飘,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奇怪,那一天你并没有进庙……」 肖朗在他身后喊:「阿杰。」 「你还有心情上网哦?」 肖朗一脸凑进电脑萤幕,「你要找什么?」 肖朗念道:「『他心通』是能知道众生的受想行识,无论远或近距离;『天眼通』是能看到鬼神或诸佛菩萨,例如『阴阳眼』……『天耳通』则能够听到神明、诸佛、地狱界及非人类等界的声音……」不会吧……意思是他具有两种能力?! 肖朗问:「你信吗?」 他登时不满:「那么你干嘛要我去医院鉴定啊?」 「两套标准。你也该上一趟医院检查才是!」肖朗一甩头,哼了哼。 肖朗压抑一股想打人的衝动,「那个女鬼应该托梦给你才对!」 肖朗的脸色一白,「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肖朗抓着头髮,嚷:「究竟什么意思啊?」 肖朗见状,怪叫:「你在干嘛?」 「你别吓我好不好?我以为你发神经呢!还有,你画的符根本没效。」 肖朗一脸认真的碎念:「我倒希望你有神力降妖除魔,保我平安、好吃好睡……」 「你要出去看孤魂野鬼──」话未说完,肖朗瞪着他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