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吱呀”一声合拢,假寐的萧郁蘅猛然窜起身子,抬手捂着自己略微吃痛的脖颈,笑着嗔怪:“看你那点儿出息。”廊下急促的脚步消失不见,萧郁蘅抬眸望着天色,心知苏韵卿定要迟到了,便不怀好意的嗤笑了声,当朝宰辅朝会晚至,很丢面子的。她起身走去妆台前落座,随手拨弄着插花,唇角勾起了一抹笑靥。静赏芳华的心思,也只有在繁华富庶的帝京才可,边疆的草木,都沾染着危险的血腥气。花瓶一侧,摆着两摞精巧的小瓷罐,下面压了字条:“闲来无事制了些脂粉香饼,得空可一试。”“呵,算你有心。”萧郁蘅自顾自咕哝了句,把每一瓶都打开来,往手背上试了试颜色…光阴荏苒,转瞬便是草长莺飞,漫天纸鸢的三月天。御园半空里飞起一只“和音”,凉亭里抱了另一只“和音”,惹得满宫随侍乐得合不拢嘴。萧郁蘅陪着舒凌踏青赏春,糖糕管够,那个倒霉蛋和音的本体可没这好运气。苏韵卿拗不过说一不二的舒凌,依言北上去迎得胜回朝的苏旻和靖王世子萧卓了。萧郁蘅赶赴南疆半年后,北疆战局也拉开帷幕。苏旻随靖王一道出征,靖王在抵达边疆后的一役中重伤不治身亡,苏旻改任主将,朝廷派世子萧卓带兵支援,又过了大半年,才有了今时征服高戎的盛况。苏韵卿与苏旻的大军汇合时才知,宋知芮不曾骗她,苏旻的确给她备了大礼——得胜归来的军队里,没有威风凛凛的萧卓世子,只有阶下囚逆犯萧卓。“姑母,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军原地扎营休憩,苏韵卿与苏旻踏着夜色漫步在丛林深处。“我答应陛下归顺朝廷的条件,便是让她准我除去靖王府,为你和芷兰报仇。”苏旻平视前方,话音清冷,“我知道,陛下答应我的提议,其实是为收拢这父子二人手里的军权。让他们这些紧盯朝局而动的投机之人把持大军,终究凶险。”“所以,靖王是您杀的?世子通敌的罪证是真是假?”苏韵卿一怔,她并不知道苏旻和舒凌暗中谈了这等交易,先前还与苏旻赌气许久,不愿与人相见,今时才知是她误会姑母了。“话怎说得如此难听?靖王为国捐躯,世子有愧圣恩,有负先祖,置靖王府英名蒙尘,不是么?”苏旻哂笑着睨了她一眼,徐徐解释:“我不过做了个局,若世子心无杂念,不会中圈套。可他动心了,也真的通敌了。权欲面前,少有人把持得住。你看不上他,是对的,皮囊光鲜的蠢货罢了,他不配。”“姑母回去打算如何?留下陪着韵卿可好?”苏韵卿隐隐觉得,苏旻说这话的时候,那语气有些超然物外。“我答应陛下领兵,只是护着旧部,为你报仇的权宜之计。卿儿,姑母不喜纷争。你也已知道,我只是你堂姑。你日后是要有大作为的,何必留我一个江湖浪迹半生的人呢?”苏旻的话音轻飘飘的,仰首望着月色,神色格外淡然。“大军的权柄是您收回的,军中认主将功勋,不是随便哪个就会让人臣服的。况且,韵卿若无您背后十余载相护,早不知投胎何处了。算韵卿求您,留下可好?”苏韵卿难得的软了语气,恳切地请求着眼前人。于私,苏旻对她恩重;于公,这人能孤身斗宁翊和宋知芮两个狐狸,可见其本领过人;她出征也有将才,整倒靖王府更是神不知鬼不觉,身怀这等才干,苏韵卿不能让人沦落江湖。“杀过人么?”苏旻眯了眸子,斜勾唇角端详着她。苏韵卿茫然摇了摇头。苏旻解下了佩剑,转手递给苏韵卿,提议道:“拿着,一会用它宰了萧卓,你自己给芷兰报仇。姑母半生行事,就是如此作风,与陛下提议拉你出来,也是这个目的。你若能接受这样的处事风格,我便留下,若是不成,让我回江湖去。”苏韵卿有些呆愣的望着苏旻,羽睫不住的闪烁着,握着长剑不知所措。“傻样儿。”苏旻抱臂在旁,调侃道:“这是下不去手?你到底像谁?堂兄掌兵,不是这脾气,舒凌更狠。我阿兄倒是软绵绵的书生,满嘴仁义道德,可他是你养父啊。”“什么风格能否合意,总要试过才知道,韵卿这便去试试。”苏韵卿最厌恶别人嘲笑她不成,苏旻的话好似激将法,令她下定决心感受一下苏旻的江湖气,丢下一句话,转身便提剑大步流星的朝着大营走去。苏旻没有跟,凝眸望着她的背影,忽而自嘲的笑了:“我错了,你和舒凌年轻时一样,为了颜面无所不敢,禁不住人说你半分不是。”待到子夜时分,苏旻吹够了晚风回到营地时,便见栅栏外吊了一颗头,而那被丢去荒野的半个身子上狰狞的剑伤,令她这个杀伐不断的人都拧了眉头。苏韵卿的深情,留给了自己身边最亲最近的人,润物无声,从不张扬;而她潜藏在心底的狠绝,亦然为保护那一份至纯的情感迸发而出,针针见血。“姑母,留下吧,韵卿喜欢你的风格。”苏韵卿立在大营的空场,负剑而立,嘴角含笑:“朝堂中需要百花齐放,有人温良就要有人雷厉风行,求您助韵卿一臂之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