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拿起一本奏疏,她就听得上首传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朕有意升你为中书侍郎。”现任中书侍郎是韦赟和顾屿,并无空缺,难不成舒凌有意从这二人中选出一个大相公来?苏韵卿心中打鼓,卢逢恩与她提及的方顾二人,不知可否与舒凌提过。若顾屿真有问题,绝不能让人坐稳右相之位。但现下,她也不敢贸然与舒凌陈说这等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的音讯,免得自找不痛快,反惹舒凌猜忌自己。苏韵卿眉头一皱,复又闪身离席,推拒道:“陛下,臣年岁资历见识,尽皆轻浅。无才无德,难以服众,实不敢担此重任,求您收回这份心意。”舒凌眯起凤眸修整毛笔,浅笑道:“别人升官欢喜谢恩,你倒是愁眉深锁,好似朕在为难你。”“您说得也不错。”苏韵卿讨巧的小声嘀咕,故意示弱,眼尖的走去御案旁,给人研磨起了墨汁。若真的小小年岁升了中书省副长官,苏韵卿不知自己的人头还能扛住几天。“那就先兼任中书舍人,积攒些议政经验。”舒凌装得好似这是苦思良久的无奈之举,实则方才不过虚晃一枪,这一句才是真心话。“臣领旨谢恩。”苏韵卿俯身见礼,心底却叽歪不停。品阶不长,兼任涉及机要的两职,约莫是最惨的朝臣,没有之一了。“朕今日命阁臣和中书六舍人各拟一份条陈,为朝荐举人才,你既身有两职,举荐两人吧。”舒凌再度施法,一步一步的推进着自己早已盘算好的小九九。云淡风轻的话音入耳,令苏韵卿头疼不已,一招接一招的,舒凌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她真的招架不住。难道是和萧郁蘅厮混久了,这脑子也被传染的不好用了?苏韵卿眨巴着羽睫忖度了半晌,大着胆子回应:“臣未见到任中书舍人的敕令,今时便该按规矩只荐一人。先前臣偶得一疏议文章,文辞与格局尽皆出彩,是以想与陛下举荐此文的作者,不知可否?”“何人?”舒凌手撑额头半靠在御座上,眸子只余一道缝隙,显得有些慵懒。“李文忠公长子,从六品光禄寺丞李景行,所撰文稿为《治律疏议》,臣已记下全篇,陛下若有意,臣默给您御览。”苏韵卿一本正经的回应。“跟朕装糊涂?”舒凌听得苏韵卿的言辞,凤眸半觑,语气不善,“你该举荐什么份量的人,嗯?”舒凌忍不住腹诽:小兔崽子,耍起心眼儿来了,还敢把握时机,明目张胆的给自己拉拢人脉,当真是胆肥至极。苏韵卿如何听不出陛下是在要相位的人选,可这些舒凌的心里只怕早有成算,问臣子无非是试探亲疏远近罢了。她垂眸良久,才讷讷出言:“臣…,臣举荐胡捷胡尚书。”苏韵卿暗道:拎了您的心腹出来救场子,看陛下你能奈我何?话音落,大殿内静得出奇,忽而眼前虚影一晃,苏韵卿闪身便躲。吃一堑长一智,自打被茶杯砸了一通,她头顶都得开个天眼。眼见一支毛笔落地,苏韵卿长舒一口气,俯身捡了又给人插回了笔筒,软了语气讨好:“陛下息怒,您还是让臣批奏本吧,这些事臣不擅长,说错了反惹您心烦。”“《治律疏议》,你背来听听。”舒凌有些没好气的吩咐。苏韵卿依言照做,时不时瞄着舒凌的反应,暗暗祈祷她能瞧得上。舒凌听罢,沉吟须臾,随口道:“尚可,拟敕升任御史中丞吧。”“是。”舒凌一句话给人提了个五品要职,苏韵卿一方面觉得这份风险没有白担,另一方面也有些茫然。若是无人给李景行说话,这人怕是熬不出头。而御史台位置显要,日后这人心向背,都得仔细掂量,免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卢逢恩伏法前招供颇多,记你一功。但你今日表现,险将这功劳败个干净。有讨好萧郁蘅的闲心,不如多思量国事,莫让人算计的找不到北。”舒凌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至于西辽宫变,那是耶律明真为人处事不修边幅,咎由自取。况且皇权当前,姑侄关系本就不算牢靠。情理之中的事,何须惊讶?你是朕身边的人,不要动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儿,朕要脸。”苏韵卿提笔的手一顿,抿了抿嘴道:“是,臣记下了。”姑侄不牢靠,这话在此时出口,苏韵卿也不知该信舒凌几分。舒家刚被陛下抬举一通,难保这说辞不是骗她的障眼法。但提及胡捷时这人的反应入眼,约莫胡尚书与相位无缘了。苏韵卿心下明晰,果然太好用的棋子都得盘据一方,陛下才不会让人出来统兵的。当值半日,自禁宫归府,苏韵卿眼前豁然开朗。这苏府非但修缮了,园中绿植布景尽皆更换一通,瞧着气派多了。反正不花她的钱,苏韵卿信步走进去,一时心情大好。随意吃了两口晚餐,苏韵卿踩着月光,急不可耐的去公主府寻萧郁蘅了。彼时萧郁蘅颇有闲心的在摆弄手里的琵琶,玩得不亦乐乎。“吃错药了?”苏韵卿立在廊下许久,这人都毫无察觉,一只手五指残影飘忽,曲调诡异,不似抒怀,倒像是发疯。手横于弦,声音戛然而止。萧郁蘅诧异的抬眸,疑惑道:“不过半日未见,你怎主动就来了?难不成今夜月亮从西面升起来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