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郁蘅硬着头皮来,却是撞了一鼻子的灰,只得悻悻的落寞而归。现下除了等,也无有旁的主意了。她不信舒凌真的生病,毕竟这许多年来,舒凌身子素来康健。苏韵卿的逃离,舒凌的称病不见,平承泰的无故失踪……太多的离奇诡事令萧郁蘅心下惶惶,走在冗长的宫道上,她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深深的恐惧与空洞交错席卷之感,孑然一身却又满心羁绊,惴惴难平。见人离了宫门,蓝玉回身往宣和殿内走去。彼时的陛下好端端的坐在御案之后,瞧见蓝玉,只慵懒道:“打发走了?”蓝玉垂眸应承,“是,殿下回了。”时光幽幽便是大半个月倏忽而过。四月初一这日,灰蒙蒙的天色飘落了几滴牛毛微雨。舒凌称病多日,将朝中的好些朝事都推给了新任首席宰辅,当朝原门下侍中,现中书令卢逢恩。这段时日,她不曾宣召,朝中也无人见过她。红鸾步履匆匆的入了寝殿,朝着卧榻上的人微微拱手,“陛下,宁总领带人回来了,您可要见?”舒凌穿了一身垂坠冗长的轻薄纱衣,正斜倚着床榻,手捧一卷书简读得欢畅。装病的日子安闲惬意,实在是难得的消遣。听得红鸾传话,她本恬然恣意的面色上染了不耐烦,还掺杂了些许的不痛快,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的回应道:“带进来吧。”话音散去不过须臾,宁翊带着个垮着小脸的苏韵卿闪身入了寝殿。青天白日的在寝殿中见到舒凌,苏韵卿倒是深感意外,绝对是生平头一遭。入得殿内,宁翊俯身下拜,见苏韵卿怔愣,伸手一把将人拉了下来。日夜相处将近一个月,她算是发现了,这人嘴巴毒辣,舌灿莲花,脾气死倔,唯有身板弱了些,蛮横的武力压制最是简单好用,效果立竿见影。“陛下,臣奉命带着苏…姑娘收拢了祆教分舵共计二十处,人员七千九百一十二人归顺朝廷。之后事宜,还请您示下。”宁翊严肃恭谨地汇报着自己连日来的成果。舒凌搁下了书卷,自床榻上悠然起身,余光睨了一眼那个不服不忿的苏韵卿,问道:“她可还老实?”“臣有办法迫她不得不老实,是以未生出乱子。”宁翊的眼眸中隐隐压制着得意的神色。“嗯,密切留意这些人的动向,不可掉以轻心。”舒凌正色回应,转眸轻笑,“这人你既然管得住,每晚就住你府上,替朕好生管管。”这话入耳,宁翊的嘴角抽了抽,颇为后悔自己方才的言辞,十分不乐意却也无奈的出言:“臣…遵旨。”“你退下吧。”舒凌轻声吩咐,“晚些叫你的人把她领走。”宁翊如蒙大赦一般迈着轻盈的步伐离了寝殿,苏韵卿抬脚便跟,却是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个干脆利落。躲不掉便也只得硬着头皮退了回去,苏韵卿的视线黏在了地板上,轻声询问,“之前答应好的,祆教教众归顺,就放我去见姑母,可算数?”“苏韵卿,你现在与朕说话,已经沦落到这个态度了?没有恭顺便罢,称呼都舍了?”舒凌眉心蹙起,面露不悦。“该如何称呼,还请赐教。我本就是底牌悉数被您拿捏在手的阶下囚,这些虚浮外在的东西有何意义?”苏韵卿不无苦涩的出言,“敬也好,畏也好,流于表象或根植于心你都未必信,称呼再审慎思量,也不过虚妄。”舒凌冷嗤一声,耐着性子道:“红鸾,带她去掖庭狱见苏旻。”她不善的眸光点落于苏韵卿的面容上,警告道:“回来以后,是个什么态度,该怎么做,你最好心里有数。”狭长的宫道自东向西,多年不曾涉足西宫,再次踏入,苏韵卿心底五味杂陈。上次来西宫,还是奉命给宋知芮送了鸩酒。行至掖庭狱的门外,望着漆黑的厚重铁门,红鸾善意提点道:“陛下有意让苏旻归顺朝廷,她率领教众近万人投诚的功绩,当得起一卫总领之职,这话你可听得明白?一会儿该怎么与她沟通,你可懂了?”“见了再说。”苏韵卿被戏耍了将近一个月,与宁翊这个假“苏旻”收编了她姑母十余年积攒的心血,这滋味儿的古怪,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湖蓝色的小袄下一袭鹅黄色的罗裙,入了这血腥昏暗的掖庭狱,显得过于扎眼了。都怪宁翊的奇怪审美,非要把她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每一套衣裙都格外光鲜,毫不收敛。随着红鸾兜兜转转,走到了这禁宫秘狱的最深处,沿着廊道直奔地下,眼前才显露了一个重兵把守的单间。这等严密的看守,还真是给足了苏旻的面子。苏韵卿一路走来,被愈演愈烈的无力深深裹挟席卷,置身于此,绝对插翅难飞。牢门打开,映入苏韵卿眼帘的,是一身浅灰色囚服,头发悉数披散,面色苍白如纸的苏旻。她盘膝坐于榻上,面前一盏烛火,清冷的眉间微微蹙起,眼眸轻阖,沉静中显露着隐忍的苦涩。听得响动,苏旻轻轻掀了下眼皮。那一抹鹅黄入眼,她的凤眸顷刻眯起,却是不辨喜怒,未发一言。苏韵卿咽了咽口水,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红鸾在后寸步不离的跟着。“…姑母。”苏韵卿无甚底气,怯怯的唤她。“还有命活着,我的心血想是被你败光了。”苏旻再未睁眼,话音中的冷漠疏离令人心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