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漠的眸子看着已经有春意萌动的石板下毛茸茸的青草尖,不由得出了神。“小施主。”一声老迈却慈蔼柔和的声音如洪钟余音,萦绕于苏韵卿的耳畔。好生熟悉。她倏的抬眸,对上了住持大师平和的眸光。立定合掌,苏韵卿恭谨一礼,柔声轻唤,“住持,在下失礼了。”“行路专一虽好,莫忘环视身侧。小施主今日前来,为进香祈福,还是求签解惑?”住持的话音沉稳,一如往常的淡然。“多谢您提点,”苏韵卿莞尔,淡然道:“闲来静心,唯有此地最相宜。敢问住持,归一前辈可方便相见?”“阿弥陀佛,凡事自有缘法,小施主何不自去一试?”住持敛眸,笑盈盈的离去了。总是这般,话说一半的卖关子。苏韵卿顺着人潮去求了个签,签文乃是“庄子慕道。”手握签文,她眉头微蹙,一时怅然。理顺了心绪,她自觉未将忧思表露于外,才去求见归一。而归一见她第一眼,便直言,“小施主忧思在怀,何不诵经静心?”苏韵卿怔愣的抬眸,对上的是一沉稳和蔼的清澈眸光,“冒昧叨扰您了。”“手握签文,可愿予贫尼一观?”归一垂眸瞧着,善意出言。苏韵卿双手恭谨地奉上,眸子中涔了期待。沉吟须臾,归一只淡然道:“顺其自然即可,此处或许不该留你,诵经或可缓解你一时之忧,却解不得你的惑,回吧。”“顺其自然?”苏韵卿愈发糊涂了,见人将签文还了回来,便也只得依言离去,“多谢,您多保重。”“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如你这般聪慧,何必执迷?”归一留下一语,悄然先行离去。苏韵卿自嘲的笑了笑,人人言她聪慧,只她自己深觉痴傻困顿,迷途不知归路,猜不透她与萧郁蘅还要面对怎样的危难。流连于佛寺小半日,也不知这手中玉镯子可曾引了苏旻的人留意。若是苏旻厌恶了她,或许她的身边早就没有人跟随了。离了大相国寺,她牵着马缓步游走于热闹的街巷,这繁华的京城,她甚少用心去感悟。回了苏府,夜半时分,她的卧房内探身进来一人影。苏韵卿猛然惊坐起身,看见的,竟是府里的账房。除了芷兰,也只有她还是苏府的老面孔了。见人惊诧,那人清浅一笑,慢条斯理的出言调侃,“不是你戴了镯子四处招摇的要见我们的人吗?”苏韵卿一惊,原来苏旻的人一直留在她的府里。她讪笑一声道,“你能给姑母传话吗?很重要的话。只是在说之前,我要你自证身份。”账房敛眸一笑,不耐道:“掌教因为上次的事,可是不大高兴。依着我的意思,她不管你才好。你要是不想说,便算了。”这人的性子倒是让苏韵卿深感意外,她垂眸轻叹,低声道:“那劳你传讯,我想通了,答应姑母的要求,望她垂怜。”“知道了。”话音落,此人闪身便走,干净利索,和苏旻行事作风倒是如出一辙。第三卷 砥砺歌行第70章 三合一二月春风拂过, 杨柳软了枝桠。舒凌凝眸望着天边归来的小燕轻盈的风姿,心下的思量却愈发沉重。李道成离去两月有余,今时大相公之位空悬, 朝堂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可她,一时间并无合意的人选。自中书令离世, 桩桩件件的阴谋算计渐渐浮动,正是她清算朝堂奸佞的难得时机。相权至关重要, 若是假手于一个不可深信, 不可轻易倚仗, 心思动机不够纯粹,抑或是能力不够斡旋的人,都将是国朝的灭顶之灾。卯初两刻,苏韵卿快要来当值了。思及此人, 她转眸问着红鸾, “苏韵卿这人, 近来还是未曾与苗苗见面吗?”“她依旧闭门谢客, 杜绝了一切应酬。”红鸾淡然回应,“只是, 昨日探子回报,她一人去了大相国寺求签祈福,徘徊良久, 见了住持和归一法师。”“求签?”舒凌的眉心聚拢一处, 语气不满,“愈发荒唐了。”她转身入了大殿,却又顿了脚步, 沉声道:“去查问清楚, 她求的签是什么内容。”红鸾一头雾水, 却也只得应下。迎着刚刚爬上山坡的朝阳,苏韵卿快步走在大兴宫内洒满春晖的汉白玉宫道上,捧着一托盘沉重的奏疏,入了宣和殿。挑挑拣拣的,她竟再一次找见了以“童谣”谶言参劾她的奏本。连月来,她都看得头皮发麻了。自己小桌下堆积的两叠同类奏本已经摞到了成年人的小腿肚子那么高,明晃晃的仿佛是一道催命符。舒凌近来很少与她交谈,也不会再在朝臣的面前给她鲜明的关照。她也乐得清静自在,例行公事一般,早早放班,早早归家。二月初五这日,她回了家中,以新领了俸银为由,去了账房见那女先生。那人看她主动前来,却是有些意外,随手关了房门,沉声道:“这么着急?掌教说初十那日再见,定在城东街市旁的古玩店,记得是去买一方上好的古端砚。所以,这两日想着,把你书房的砚台摔了。”苏韵卿莞尔一笑,满意的拂袖走了。过了几日,苏韵卿再度酒醉,神思混沌中将书房内上好的砚台打落,摔了个稀烂。府中自是有专供采买的,给人补了一方,可她却以不喜欢,用不顺手为由,在傍晚时分去了京中珍玩最多的古玩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