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反心盛安八年, 元月十五,上元佳节,火树银花。日暮时分, 圣驾出于大兴宫,陛下率领文武百官, 驾幸京中最高大辉煌的建筑——辉月楼之巅,与民同乐。舒凌此举, 意在昭告天下, 即便去岁发生了公主临街遇刺的险情, 她的治下也依旧安泰如昨,乱臣贼子奸计未成,她舒凌有胆子走出深宫,看盛世恢弘。为此目的, 她自是带上了许久不曾现身的萧郁蘅, 上演了好一出母慈女孝的戏码。然而, 昔日当红的御前学士苏韵卿, 却是了无踪迹。此刻的她,正一人在府宅独守空房, 舒凌故意未曾叫她伴驾。苏韵卿隐隐觉得,舒凌绝对是将那谶言放在了心上。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不曾见到萧郁蘅了,别人欢度良宵, 百官齐聚辉月楼大摆宴席, 她只好自顾自寻了一坛清酒,对月独酌。正是心事满怀理还乱的半醉光景,书房的门外忽而闪过了一道黑影。苏韵卿迷离的眸子转瞬眯起, 这府宅里都是宫中指出来的人, 怎会有小偷小摸的怪人游离于自己的廊下?她悄然拉开了身前桌案下的抽屉, 取出了那把沉寂多时的防身匕首,吹熄了眼前唯一的一盏微弱烛火,踩着猫步躲到了门边。见屋里落了火烛,那外间的黑影顷刻闪身入内,苏韵卿眼疾手快地将匕首刺出,一道寒芒凌厉耀眼,惊得来人一声低呼,下腰便躲。“是你?”哪怕是气音轻吐,苏韵卿也在一瞬认出了她,慌乱的收起匕首,合拢了房门,“怎么来的?我府上都是眼睛。”萧郁蘅夸张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平复着方才受惊的心跳。她摸着黑,借着月色的微弱光芒,寻了个座位,“身法够快的,这一个月光练逃命的本事了不成?”苏韵卿快步近前,扯了把椅子坐下,探寻的打量着她,“伤着了么?你不是该在陛下的宴会上?怎还往我这虎穴龙潭里闯?”“难得你话多了,”萧郁蘅话音里透着欣慰,“我说自己身子不适,先回了府上假寐,骗过了随侍,改换了衣衫,翻墙跑出来的。到你这儿,怕护院巡逻太多,围着府外的墙绕了好几圈,钻了一个破败多时的狗洞进来的。”苏韵卿本还提心吊胆的,听得万金之躯钻了狗洞,到底是不怀好意的嗤笑了声。只是欢喜不过转瞬,她面色复又凝重,“冒着风险来,该是有要紧事。”房内昏暗,但呆久了便视野清明,萧郁蘅转眸便瞧见了那未曾饮完的酒水,这才了然,“怪不得多话,你喝酒了。可还是清醒的?我今日确有要事和你商量。”“清醒,说吧。”苏韵卿垂眸给自己斟了杯冷茶,一口气灌进了喉咙,试图压制住呼之欲出的酒气。“和音,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见了生母家的人。”萧郁蘅声音低沉,“那日遇刺,冲入冰河救我的,是平家的舅舅。陛下从未告诉我,是我私下里遣人去查的,就在昨日,我去如意酒楼见了他一面。”“怪不得。”苏韵卿喃喃的咕哝了一声。“嗯?”萧郁蘅不解的望着她。“平民百姓不会无故救你,即便救了也要讨赏。出事那日我听见便生疑了,陛下也定然起疑,你见他,风险未免太大了。”苏韵卿轻叹一声,手指不住的摩挲着杯盏。“是昌王叔,寻了平婕妤身边的嬷嬷来见我。嬷嬷与我说,是陛下鸩杀了婕妤,或许我该称她母妃,也是陛下毒哑了这个嬷嬷。”萧郁蘅话音沧桑凄楚,“若真如此,陛下与我有杀母之仇,我这才忍不住去见了平家人。”苏韵卿的眉头已然拧在一处,“然后呢?”“平家说,平贵妃变婕妤,便是陛下入宫为后三日后的事,而公主出生当晚,平婕妤身死,母家的人根本看不到尸身,究竟是难产还是鸩杀,禁宫秘辛罢了。”萧郁蘅的嗓音愈发低微,“那哑婆是他们近日才寻得的,一直在北郊妃陵下的小山村隐姓埋名,见人便躲,认出了平家人才少了戒备。”“平家勾连了昌王?”苏韵卿直指其中的蹊跷。“不曾,”萧郁蘅坦陈,“是昌王先找上了哑婆,而后哑婆才与平家人说她见了我的事情,由此,平家一直逗留在我的府邸附近,这才有了后来我约平家人见面的安排。”“昌王怎会主动找哑婆给你?”苏韵卿愈发混乱。“昌王妃说,是我遇刺那日,正好有王府的侍臣在外办事,隐隐瞧见那救我的人面容相熟,查了才知是平家的。昌王生疑,去查了旧事,辗转半月找到了哑婆,觉得该让我知道。”萧郁蘅正色解释着,好似并无不妥。苏韵卿凝眸思量着,也并未觉察出这番说辞有何明显的错漏。见她沉吟不语,萧郁蘅支支吾吾的说,“和音,我…我怀疑,那日的长街行刺,是…是陛下授意。”苏韵卿猛然抬眸与她对望,骇然出言:“怎会这么想?”“马夫是她指给我的,刺客悉数死了,查来查去,死无对证,无人可抓。”萧郁蘅难掩失落,“我遇刺,她都未来看我。那时京中谶言四起,我本寻了借口与她说不去诗会的,她没准。结果好巧不巧的,就在那日出了事。我本非她亲生,若无谶言,我听话本分,或许还能荣华半生。可那谶言阴毒,我成了她的威胁,难保她不会如史书里所写,动了杀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