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舒凌了,从踏入苏宅的那一刻起,她便释然了。舒凌的嘴角一抽,冷笑道:“那不妨等等看,朕去瞧了你和苗苗都颇为青睐的那家珠宝店,给掌柜留了四个字:寅时寂灭。你们姑侄多年未见,想来苏旻该是舍不得你的。”苏韵卿不知这人只是猜到了几分,还是查到了蛛丝马迹。苏家少了个苏旻,抄家那日该是清楚的。时隔多年,若是一直搜捕,只怕早就成了帝王心结。威胁入耳,她只垂眸笑了笑,“久居深宫,不知有姑母存世,多谢陛下相告。我生于此,留在此处也好。”对上月影,距离寅时已经不足半个时辰了。苏韵卿表面淡然,心底却求告了漫天神佛,苏旻可千万别来。冬月风寒,苏韵卿衣衫单薄,被吹的瑟瑟发抖。她缓步朝着那颗青棠老树走去,回忆起了幼年和哥哥们在此树下绕着嬉闹的场景,竟微微勾了唇角。“当啷”一声脆响,是禁卫长刀对碰,拦了她的脚步,“放肆,退回去!”苏韵卿转眸瞧着舒凌,徐徐话音飘渺,“韵卿去树下坐一会儿,可以吗?”“让她去。”舒凌的语气轻飘飘的。苏韵卿心满意足的抱着膝盖靠在了老树下,仰头穿过枝桠,去看漫天闪烁的星子,一如小时候。十年原只是一瞬。杀伐的腥风血雨早已了然无痕,一如昔年满堂老幼的欢声笑语,悉数寻不见踪迹。“还有半炷香时间。”舒凌缓步走近,打断了她的回忆。苏韵卿以手撑地站了起来,“换个院子吧,从前祖父最在意这棵青棠,百年古树,染了血可惜了。”话音入耳,舒凌目光微怔,有些诧异的看着苏韵卿兀自前行的瘦弱背影,不由得蹙了眉头。这人不像个十五的孩子,未免太过淡然。以性命威胁,她一点都不怕的。香火转瞬燃尽,院中还是一片寂静。寅时已过,苏旻没有出现。苏韵卿阖眸一叹,如此最好,苏旻本就不满她留在舒凌身边,这样的结果全了二人彼此的心意。“可惜了。”舒凌一声轻叹,清冷的眸光落在苏韵卿的身上。“一生不足百年,总有团圆的一日,今夜不得见,黄泉有相逢,家人总能再见,不可惜。”苏韵卿心冷了便开始气人了。舒凌的目光渐冷,转手抽了侍卫的长刀出来。刀锋出鞘,苏韵卿认命的闭了眼睛。“当啷”,又一声脆响,舒凌带着十足的怒气,劈断了苏韵卿腕子上的锁链,“把人带回去!”苏韵卿懵了,她全部的勇气都在闭眼的一瞬用了个干净,这会子只能让红鸾半抱半拖着走了。马车幽幽的驶离了苏府,身后禁卫的脚步声愈发响亮,好似越走越多了。苏韵卿忽而明白,她就是舒凌诱捕苏旻的饵,重重埋伏,今日苏旻若来,定然死无全尸。再次下了马车,入眼的不是刑部天牢,而是宣和殿。蓝玉一早候在空场,见人回来,直接拱手道:“殿下已在千秋殿歇下了。”语毕却又在舒凌的耳畔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舒凌冷淡的“嗯”了一声,脸上霜色愈发深重,回身将腿软的苏韵卿拎小鸡一样拎进了大殿。第51章 斗法更深人静的大兴宫中, 唯有宣和殿内烛火通明,兰烬遍灯台。苏韵卿立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腿肚子都在转筋。听闻萧郁蘅回了千秋殿, 她已搞不懂舒凌非要将人丢天牢睡一觉的用意了。“苏学士,”舒凌似笑非笑的唤着她, “京中都尊你声‘小苏相’,道你胆识过人。今日朕算是领教了你小小年岁, 视死如归, 不畏天子强权的风范。他们说你才高八斗, 几乎快把你捧成无所不知了,可你分明还有不知的,朕总得教你知道知道。”苏韵卿本就被吓了一通,冷风也吹了她许久, 这会儿头晕目眩的, 听着眼前人的话, 她的眉头轻微的曲出了愁楚厌倦的弧度来。“死不可怕, 人畏死是畏惧即将到来的未知,所以若论残酷, 生不如死好似更骇人。你不知这深宫中折磨人的法子有的是。大抵你最糊涂的,是不知,朕是个极重颜面的人。”舒凌的话慢悠悠的, 她就那么稳当当的立在苏韵卿的身前一步远, 视线却仿佛将人洞穿了去。苏韵卿的确怕了,她第一次从一个人无比淡然的话音中听出了堪比恶魔的阴鸷,不安的情绪牵动着她的呼吸破碎又急促。“红鸾, ”舒凌轻声吩咐着, “给苏学士讲讲掖庭有多少规训人的花样儿, 又有多少让人乖觉的秘药,给她长长见识,也好让她给自己寻个合胃口的。以后天长日久的相处,求仁得仁,好少些对朕的怨怼。”红鸾方才在苏宅庭前可是把二人的斗法看了个完完整整,如今听得舒凌如此吩咐,她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望向苏韵卿的视线里带着一丝怜惜。斟酌须臾,红鸾自问耗尽了心力,故意带着玩味的语气开了口:“这宫中秘药十二种,私刑分四个系列。如东风拂绿草势不可挡的名为春扬,冬日最应景的乃是梅醉。不若就给苏学士讲讲梅醉里的雪中梅吧,此法以刻刀雕琢软嫩肌肤,每一点圆圆润润,错落有致。晾上半个时辰,白如雪红如梅…”红鸾对这些阴暗的路数如数家珍,苏韵卿听得心慌气短,一个半大孩子的心理防线彻底垮塌。她两腿一软便俯身在地,终于软了语气哀求:“陛下,臣错了,求您莫再让姑姑说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