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 1)

晚间我不能不反复回想起在虹紫家的情形,她言语的内容,以及电影的画面,缱绻,暗昧,像夜。我的手掩在被下,悄悄探往两腿之间。尚隔着棉柔的睡裤,还是一惊,触电似的缩回手。没什么感觉啊,陌生且浓郁的羞耻除外。当然没感觉,还什么都没做呢。我再次尝试,将将覆上手,陈年忽翻了个身,轻轻的呼吸拂过我。我一僵,作贼心虚般,气也不敢喘,手缓缓挪开,放回了身侧,再没不安分的念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撇撇嘴,转身拿背对着陈年。他的呼吸使我不自在。 躺在陈年身边时,我的睡相总是分外自由。哪怕睡前规规矩矩,每回醒来也会发觉姿势已经不成体统。今儿也不例外。只是我是在夜里中途醒了,手正搭在陈年的腰上。而陈年正握着我手腕,似乎是想将我挪开。我同陈年两只黑洞洞的眼乌撞上,捕捉到他的闪避。怪怪的。我自觉收回手,就见他轻身下床、下梯,木头发出一点微微的嘶哑。他进了厕所,待了有一会子。我以为他是肚子不舒服,直到看见他出来时,手里一条湿漉漉的黑色短裤,去往阳台晾晒了。我愣了愣,然后伏在枕头里笑。肩膀抖个不停时,被陈年轻轻拍了一下:喂。他喂得不太坦然。 弄不懂你在说什么。陈年躺下来闭上眼睛,想靠装傻蒙混过关的样子。 陈年没吭声,几秒之后,拿背对着我。 陈年闷闷一句:你到底从哪儿知道那么多。 陈年迅速下达毫无震慑的指令:闭嘴,睡觉。 次日早晨起来吃饭,我剥了个鸡蛋先扔进陈年碗里。母亲哟了一声:对你哥这么殷勤? 父亲问:庆贺什么? 我吐一吐舌,口吻随意:庆贺我心情好。 虹紫似乎很愿意同我做朋友。每周我们都要在她屋里小聚一会,时间不很长,看会儿碟片,听她讲风月无边。等看完一部完整的电影,至少要去上好几趟。当然,好心的阿骊又在帮忙做我们的烟雾弹。我告诉虹紫,自己结识的另一位朋友,也时常这样暗戳戳会面。似乎我总要交往些不被一般人待见的朋友。虹紫就打趣,也许你也要成为某种不被一般人待见的人。 阿骊有时候问我和虹紫都谈了些什么,我想一想,微笑说,秘密。和虹紫守着一桩不与他人分享的秘密,这种感觉很不坏。我同虹紫相交,是迷恋着她的成熟的风韵,她使我了解到的新奇的领域,她慷慨展示的其他大人所吝于告知我的,她对外界风评的漫不经心,她的颓唐与冷淡之下,静水流深的情。而她同我相交的缘故呢,我想也许是因为她有一点寂寞。尚未老成到对她怀有根深蒂固的偏见,也并不幼稚到完全不懂她的言语,便很适合做一位听客陪她解闷消遣。 虹紫给我看小雨伞,介绍它的学名叫安全套,讲和男人做爱时这是务必戴上的,一来能避免意外怀孕,二来也能有些预防疾病的作用。我不由感叹,和男人做爱竟然还要承受这样多的风险。虹紫说,没有一件事是只有快乐不要代价的,可爱比做爱还要危险,它带来的悲伤,连避难所也不存在。 有什么好说的,没什么特别的。虹紫笑,感情的事,实在是很私人,说不清,理不清。 …… 想到那些男同学关于性的认知如何粗鄙,言行如何下流,我嘁了一声,谁会喜欢那些小鬼?你知道现在的男孩子,实在是——很没有风度。 我们仍旧天南海北的聊,她讲得很细,消解我好多困惑和不安。她讲经期以外的排卵期,讲乳晕和阴唇的颜色,讲对身体的合理清洁,讲不必为出现有关性的念头紧张。也讲男孩子的身体,他们如何发育,如何早早地无师自通取悦自己。 听虹紫的讲述,不少十三四岁就已经出现遗精,十六岁也许还要算晚熟。 无意中泄露了我和陈年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事实,虹紫竟有些隐忧,她说,到了青春期的兄妹还是应该维持适当的距离感。 结果虹 我真是不明白,觉得她实在过虑。陈年是我的哥哥,难道要我把他当外人? 到了这个时候,陈年也明白了所谓楼凤的真正含义。睡前他问我,你去她家真的只是为了看花吗? 陈年说,相信。他又问,其实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对吧? 陈年说:我们打小就把家里的书翻遍了,书上什么都有。我相信她对你不坏,其实也不算是相信她,是因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可那种地方对你来说毕竟还是有些危险,我其实和爸妈一样会担心。 我当然知道家人会担心什么,也怪不得他们,只是每回路过长舌的邻居时总要在心里狠狠剜上一眼。我不告而失约,虹紫窗台外边的花也搬了回去,再经过时看见光秃秃的窗户,难免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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