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透毒汁的棉絮,裹住云栖的每一寸皮肤。 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鼻腔里,混着沈砚金剑嗡鸣的颤音,夏师姐玉笛裂帛般的尖啸,还有余道长念诵阵诀时断续的喘息。 "砚哥!"她下意识去抓沈砚的手,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湿冷——他掌心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金剑的光被黑雾啃噬得只剩豆粒大的光斑。 再看周围,雷驯兽师怀里的山雀已经缩成毛团,周护法的剑刃爬满冰碴,连最擅长御风的夏师姐都踉跄两步,玉笛上凝结的白霜簌簌往下掉。 "灵力...在散。"邱师姐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云栖看见她攥着阵盘的手在抖,阵盘上原本流转的灵光正像融雪般褪去,"这黑雾不是单纯的邪术,是在抽我们的生气。" 云栖的后颈沁出冷汗。 她想起方才漩涡里那些同门的脸,想起陆沧溟说"真正的邪术"时扭曲的瞳孔——原来他这些年"失踪"的弟子,都被炼成了活祭品。 黑雾里每一丝阴寒,都是用鲜活的命养出来的。 "阿栖。"沈砚突然攥紧她的手腕,掌心的血糊在她手背上,烫得惊人,"你带着灵谷种先走——" "走不了。"云栖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旋涡在吸所有活物,连风都往中心卷。"她望着黑暗中模模糊糊的人影,听见孟师姐压抑的咳嗽,许药师调配丹药时药瓶碰撞的脆响,突然想起农典里那句"最凶的灾藏着最盛的生机"。 可生机在哪儿? "丫头。" 沙哑的唤声从头顶落下来,像一片枯叶子轻轻砸在她发顶。 云栖猛地抬头,看见黑暗中浮着团暖黄的光——是林老者,他的白胡子被黑雾浸得发灰,手里却捧着盏小铜灯,灯芯上的火苗倔强地跳着,"莫慌,这风暴有根。" "根?"云栖抓住他的衣袖,指尖触到粗布上洗得发白的针脚,"您说的是核心?" 林老者的铜灯往某个方向晃了晃:"中心有枚符文,是陆沧溟用百条人命祭出来的引魂钉。 破了它,风暴自散。"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怀里的灵谷种,是关键。" 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摸向腰间的锦囊,里面的谷种还带着体温,那是她用三年时间,在灵田最贫瘠的角落,用晨露和心血催发的变异灵稻,能在寸草不生的死地扎根。 "砚哥!"她转身拽住沈砚的胳膊,"林前辈说风暴中心有符文,我们需要人突破外层防线。" 沈砚的金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暂时逼退了周围的黑雾。 他扫过众人:"沈护卫、董师姐,跟我走。 沈护卫擅长盾术,护在两侧;董师姐的柳叶刀破邪,主攻。" "邱师姐、余道长、韦道长。"云栖快速理清思路,"你们布三重困魔阵,困住黑雾扩散的势头;阮道长的符文贴在阵眼,防陆沧溟干扰。"她转向丁药师和许药师,"麻烦两位调配固元丹,灵力耗得太快,每人半炷香必须服一颗。" "那你呢?"沈砚突然捏住她后颈,拇指抹掉她额角的冷汗,"你跟在我身后。" "我得盯着灵谷种。"云栖掰开他的手,把锦囊塞进他怀里,"这东西要是在我这儿丢了,咱们全得喂黑雾。"她冲他笑了笑,眼角却泛着红,"再说...你不是说过,执法堂的人,最擅长护短么?"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把锦囊贴身收好。 他举起金剑,剑尖挑起一团金光,像颗小太阳悬在头顶:"走!" 黑雾突然发出尖啸,像是被触怒的野兽。 云栖看见沈护卫的盾甲裂开细纹,董师姐的柳叶刀冒起青烟,沈砚的金剑光芒又暗了几分。 但他们的脚步没有停,三人呈三角阵型,一步一步往黑暗更深处挪去。 邱师姐的阵诀声突然拔高,余道长咬破指尖在地面画符,韦道长挥动风水尺,三道不同颜色的光网先后铺开。 黑雾撞在光网上,发出类似野兽的呜咽,却再难前进一步。 云栖摸出一颗固元丹塞进嘴里,苦得皱眉。 她望着那团逐渐远去的金光,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远处陆沧溟癫狂的笑声,在黑暗里荡出层层回音。 "阿栖。"林老者的铜灯突然凑近她耳畔,"那符文...是用你救过的小柳的骨血刻的。" 云栖的瞳孔骤缩。 她望着沈砚他们的背影,看着那团金光在黑雾里明明灭灭,突然想起小柳去年冬天冻红的手,想起她蹲在灵田边帮自己拔草时说的话:"师姐,等我成了正式弟子,要种遍全山的灵花。" 黑雾里,那团金光突然爆亮。 沈砚的声音穿透风暴传来,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狠劲:"云栖! 看好你的种子——" 话音未落,金光裹着三人的身影,扎进了黑雾最浓的中心。 沈砚的金剑刺破黑雾的刹那,云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望着那团金光在黑暗里撕开的豁口,看见沈护卫的盾甲碎成星芒——他用最后一道盾术替沈砚挡下了白长老的阴火,左肩的道袍已被烧得焦黑,却仍举着半片残盾顶在身侧。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董师姐的柳叶刀裹着血光,正挑开蓝护卫刺向沈砚后心的软剑,刀身与剑身相击的脆响,混着蓝护卫的冷笑撞进云栖耳中:"执法堂堂主? 不过是给陆掌教送命的蠢材。" "砚哥!"云栖的喉咙发紧。 她看见沈砚的金剑突然震颤,剑身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那是他强行催发本命法宝的征兆。 果然,下一刻他咳着血踉跄半步,却反手将沈护卫拽到身后:"退到我影子里。"他的影子在黑雾中泛着冷白,像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沈护卫的血珠落在上面,竟发出"嗤啦"的灼烧声。 "这是...农神印?"邱师姐突然低呼。 她的阵盘突然爆发出青芒,原本被黑雾啃噬的阵纹重新流转,"阿栖! 沈掌教的术法在反哺阵法!" 云栖猛地抬头。 她想起农典里记载的"后土庇佑"——上古农神以自身为引,可滋养万物生机。 此刻沈砚的影子里,沈护卫焦黑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董师姐刀身上的青烟被淡金色的光丝缠绕着吸走,连白长老的阴火落在那片影子里,都变成了暖融融的橙红。 "好机会!"余道长咬破舌尖,鲜血滴在阵眼石上。 困魔阵突然收缩,将白长老和蓝护卫的退路封死。 韦道长挥动风水尺,在两人脚下画出一道逆流的水纹,蓝护卫的软剑刺空,白长老的阴火被水纹卷成了乱麻。 "走!"沈砚抓住沈护卫的手腕,董师姐的柳叶刀划开最后一道黑雾。 三人的身影终于撞进了核心区域——那里悬浮着一枚血色符文,表面爬满婴儿指节粗的血管,每根血管里都流淌着暗红的液体,云栖凑近了看,胃里突然翻涌——那是半凝固的人血,里面还漂着碎骨渣和几缕未烧尽的发丝。 "小柳的骨血..."林老者的铜灯在云栖脚边摇晃,火苗突然变成惨绿,"就在第三根血管里。" 云栖的指尖发颤。 她摸出腰间的灵谷种,锦囊被沈砚护得温热。 按照农典记载,这种变异灵稻最喜"死地生血",只要将种子埋进符文的血管,就能顺着血脉啃噬符文的根基。 可符文周围缭绕着黑色的雷蛇,那是陆沧溟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阮道长!"云栖转身拽住阮道长的衣袖,"您的破邪符能撑多久?" 阮道长的符文笔在掌心转了个圈,三张朱砂符"唰"地贴在云栖脚边:"三息。"他的额角全是冷汗,"符纸遇邪即燃,三息后我再补——" "够了。"云栖深吸一口气。 她蹲下身,将灵谷种轻轻按进第三根血管的缝隙。 血污立刻裹住她的手指,黏腻得像腐烂的浆糊,但灵谷种刚触到血,就"噌"地冒出半寸新芽,嫩绿色的叶片上泛着金斑,正顺着血管簌簌生长。 "砚哥!"她抬头看向沈砚,后者正用金剑挑开劈来的雷蛇。 金剑的裂纹更深了,可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亮,"接住!"她摸出阮道长提前备好的符文炸弹——那是用破邪藤的汁液浸泡过的符纸,裹着灵稻的新叶。 沈砚的金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他接住炸弹的瞬间,雷蛇猛地聚拢成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咽喉。 董师姐的柳叶刀几乎是擦着他的耳垂刺出,将蛇头挑偏半寸;沈护卫的残盾砸在蛇身七寸,震得蛇鳞簌簌掉落。 "去!"沈砚将炸弹狠狠砸进符文中心。 灵稻的新叶在爆炸中疯长,破邪藤的汁液溅在符文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血色符文剧烈震颤,血管里的血开始倒流,小柳的碎骨突然浮到表面,在金光中缓缓舒展,变成了一片嫩绿的草叶——那是她生前最爱的灵草。 黑雾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 云栖看见远处的困魔阵开始崩解,邱师姐的阵盘裂成两半,余道长瘫坐在地,韦道长的风水尺断成两截。 但核心符文的光芒正在消退,血珠像雨一样落下来,打在众人身上,却不再阴冷,反而带着几分暖意。 "成了?"夏师姐的玉笛突然响起清越的调子。 她的发梢还沾着白霜,此刻却笑得眼尾发红,"黑雾散了!" 云栖抬头。 果然,头顶的黑暗正在剥落,露出青灰色的天空。 风卷着花香涌进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门派的演武场上——原来那团黑雾竟笼罩了整座山头。 孟师姐被许药师扶着站起来,脸上还沾着药渣,却对着天空拼命挥手;雷驯兽师的山雀扑棱着飞起来,在众人头顶盘旋,叫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欢快。 "阿栖。"沈砚的声音突然哑了。 他站在破碎的符文前,金剑已经断成两截,掌心还攥着半块带血的符纸。 云栖跑过去,看见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像个孩子,"我们...赢了?" "还没。" 阴恻恻的声音从演武场高处传来。 云栖猛地抬头,看见陆沧溟站在藏经阁的飞檐上,玄色道袍无风自动,原本慈祥的面容扭曲得像块破布。 他的指尖缠着血色的光链,每根链上都串着半透明的魂魄——正是之前被黑雾卷走的同门。 "灵谷种、农神印、破邪符..."陆沧溟的笑声像夜枭,"你们以为毁了引魂钉就能阻止我?"他张开双臂,血色光链突然暴涨,将整座演武场笼罩在血幕之下,"真正的邪术,才刚刚开始。" 云栖的后颈又沁出冷汗。 她看见沈砚握紧了断剑,董师姐的柳叶刀重新出鞘,邱师姐颤抖着摸出最后半块阵盘——但陆沧溟身上的邪力,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血幕里飘来腐肉的腥气,云栖突然想起农典最后一页的话:"最盛的生机,往往生于最恶的业火。" 可这业火,才刚刚烧起来。喜欢耕耘问道路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耕耘问道路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