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卡逊的葬礼既隆重又沉闷。 葬礼在卡逊家族老家一座最为古老的教堂里举行,教堂四壁都有着尖塔形状的彩色玻璃镶嵌拼接的圣经故事大窗户,这些玻璃上附着金属盐和氧化物,金产生酸果色,钴产生蓝色,银产生黄色,金和铜产生绿色和红色,切割成既定的形状后用铅条镶嵌成画,当光线透过它们时,人们只能在地面上看到黑色的线条与斑斓的色块——据说它们能够令人类的灵魂距离上帝更近;走廊的尽头是一具有着三个成人那么高的橡木十字架,深褐色,十字架前是老旧的圣坛,下面是端端正正的灵柩。 受邀请的人基本上都准时抵达了,大约有三百人,二十排深色木靠背长椅被他们坐满。约翰。卡逊的弟弟与他的妻子、孩子,约翰。卡逊的前妻和女儿坐在最前排,其他亲友围绕着他们坐。 每个人都握起了双手,低下头。 约翰。卡逊的未亡人率先站起来。她抱着女儿的肩膀,一刻不放松,就像她还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这是很有必要的——教堂座椅间,短短不过七十英尺长短的狭窄走道她们磕磕绊绊地走了近十分钟,——奇兹。卡逊自始自终半闭着眼睛。脑袋摇来晃去,两脚就像是按错了关节的偶人,不是一个往左就是一个往右。要么就是一起向前,如果不是母亲死死地搂住了女儿的腰,另外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奇兹。卡逊早就不知道要摔倒多少次了。她仍在做可卡因的戒断治疗,戒断症状中最为显著的就是嗜睡、迟钝与方向错乱。一些对具体情况有所了解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在走下侧门外的台阶时,凯德。卡逊。也就是约翰。卡逊的弟弟想要帮忙,被她拒绝了。 墓穴位于墓园的东面,卡逊家族的人基本都葬在这里,墓穴已经挖好,黑洞洞的,旁边堆放着翻开的草皮,等会它们还要被覆盖回去。 更多的泥土被约翰。卡逊的亲人和朋友投进墓穴“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直到最后一个,等待已久的工人迫不及待地挥动铲子,填平墓穴,用电夯夯平地面,铺盖草皮:“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奇兹。卡逊面无表情地倚靠在母亲的怀里,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她一概不予理会,看起来也就比死人多那么一口气。 奇兹的腰被抓了一下,她听到母亲的呼吸停顿了,然后她说:“好啊。” “他真的死了,我才知道我有多害怕看到这个——恐惧令我通宵睁着眼睛,倾听周围的声音,我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我希望他仍旧活着,在白令海与海狮、海象、北极熊共度圣诞节,或者潜入海底研究长满毛发的蠕虫,我想我能够忍受他缺席我的婚礼,孩子的洗礼与坚信礼,我会支持他的事业,我会给他寄去礼物——生日一份,圣诞节一份,复活节一份,假如他需要,升天节和降灵节我也给——只要他活着。” 她只是想给她最好的东西。 他直接驱车赶往自己的公司,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大楼里阴暗安静,警卫人员为他开了门,打开了灯。 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他的皮椅上。 “有什么好惊讶的,卡逊先生?”男人说:“您先前应该接到过我的电话。” “到处都有我们的朋友。”男人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领带与金丝边眼镜,做出一个让位的动作:“您也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皮椅立刻将他包裹起来,他感觉安全多了:“切加勒。比桑地就那么亟不可待?” 凯德。卡逊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张口结舌了好半会“关于什么?”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们可以抢在所有人前面得到最正确的信息。 凯德的兄长对金融毫无兴趣,但他在卡逊家族最大的金融投资公司里占有着百分之六的股份,反对凯德。卡逊的人以五千万的投资(为了那部该死的纪录片)来换取他的支持,而他答应了。 很抱歉,哥哥,但这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