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州立公园的南面有着一条狭长的黑色车道,车道的一侧是稠密的树木,另一侧是灰色的围墙,沿着灰墙走到终点可以看见大片青翠的草坪,草坪的彼端是新约克市的公立图书馆。 博罗夫人将车子停在一丛玫瑰花后面,走出车子的时候她不得不小心翼翼以免玫瑰的坚硬利刺钩坏了她的丝袜——这栋诞生于维多利亚时代末期的房子没有游泳池就算了,没有车库倒还真是个大问题,麻烦的是,这个区里的大多居民对这栋神秘的小房子都抱持着深厚的感情——几乎附近的每个孩子都曾经把这座很久之前就没人常驻的二层小楼当做一个鬼屋、基地、营所他们在这里嬉戏着长大,然后又看着自己的孩子甚至孙辈在里面爬进爬出每次有人企图改造这栋房屋的时候必定会遭到小区居民的反对,所以它才会不断地被快速转手——总是有人对它一见钟情,但他们永远也接受不了每天最少两次徒步跋涉六十分钟。 那几条狗亦步亦趋,一直跟着博罗夫人走到了门廊下面,博罗夫人走上台阶,它们就在门廊下面走来走去,时不时地咂一咂嘴巴,那张鲨鱼似的长吻让博罗夫人的五脏六腑都缠在了一起,幸而门铃响过两遍,房屋的主人就开了门。 这是他给博罗夫人的第一印象,一个优雅的,俊秀的绅士,现在这样的男人已经很少见了——虽然一百年前他们多如过江之鲫。 “博罗夫人?”他用一种奇妙的声音问道,末尾就像鸟儿的翅膀那样向上扬了一扬。 “是的。”绅士握住了访客的手,他的手指冷冰冰的,但非常干燥:“我正在等您,来,请进,请进来说话吧。” “请坐您要喝点什么?”克劳德史特莱夫问道:“柚子汁还是咖啡?” 如今这里就像是被仙女的魔术棒点过,一切重又充满生机,闪闪发亮——人字形格的硬木地板,老式但柔软宽大的沙发,橡木的家具,线条简单,楼梯的栏杆没有任何装饰,每格上平均有着三根之多,阶梯上铺设着米色的地毯,两边是打过蜡的光滑胡桃木,纱质的窗帘拉开着,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照在一张楠木小桌子上,小桌子上摆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重的玻璃花瓶,它有成人的脑袋大小,里面盛了大约半缸的水,插满了藕荷色的小玫瑰。 不过她的丈夫应该很爱她。女主人的照片不单这一处地方有,沙发边的小矮桌上有,墙上也有。 柚子汁经过过滤,这样就不会有残渣粘在嘴唇和牙齿上了——一个不怎么常见的细心男人。博罗夫人想,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了纸和笔。 “当然。”克劳德史特莱夫先生在沙发上坐的端端正正,双手摆在膝盖上:“全国家长教师协会十九分区的执行委员。” “会影响到我的申请吗?” “那您还是先说来听听吧。”史特莱夫先生答道:“我会谨慎以待的。” “是的。” “她在两年前就因病过世了。” “没有。”克劳德史特莱夫先生——也就是我们的安东尼。霍普金斯医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七岁。”霍普金斯医生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九月之后八岁。” “在此之前我的工作就是照看我的孩子。”霍普金斯医生语调轻柔的回答道:“我小有积蓄。” “答案不正在哪里吗?”医生露出一个祥和而宁静的微笑:“为了我的孩子,您看,博罗夫人,我的孩子要上小学了,而我不想离开我的孩子——我恰好有能力这么做。” 史特莱夫先生是个好父亲,毋庸置疑,但他的做法令她想要叹息和摇头——希望陪伴自己孩子的父亲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个都会为了自 正如她所说,克劳德史特莱夫先生是个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出色人物,他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脑袋中的那些东西在某个博物馆和大学里得到一份荣耀和金钱兼备的好工作,但他却到这儿来申请一个小学教师的职位——他没有小学教育预科的大学学位,当然也没有通过cbet和口试面谈,但他通过了全国统考,也就是sat。一个超过6小时的大型考试,内容包括英语阅读,数学,科学,历史,经济,体育,艺术,舞台表演,政治等。其中一半是多重选择题,一半是简答题。典型的题目例如分析莎士比亚的一首十四行诗;讨论光合作用中的能量流动;制订一个足球队的训练计划;讨论骑士制度对现代西方文明的影响;写出一个舞台艺术总监在后台应该做的十件事情和理由等。所问的问题几乎涵盖了整个人类的知识面,且专业而深刻——你甚至不能用猜测或者胡言乱语来充数。 博罗夫人的笔在纸上徘徊——她想到了来访的第二个原因。 史特莱夫先生轻轻地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身体原因,”他说:“他的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之前我们一直在国外,嗯,一些空气清新,没有污染的地方,现在他的状况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不能说非常好,”他思考着:“而且我希望能让他先行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在纸和笔都放进包里之后,谈话变得更为轻松愉快,在喝完了两杯柚子汁之后博罗夫人起身告辞。 “我想,”霍普金斯医生轻描淡写的回答道:“这不是什么问题——它们是撒沙的乖狗,是吧,撒沙?” “您好,夫人,”孩子说:“请安心,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