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今天来的朋友是我的大学同学，一直都和我是一个导师。刚到的时候他太困了，所以我让他先回酒店睡觉，晚上我们才出去吃饭。”聊到这个，江佟有可以说的，话就连贯了一些。 “蟹黄面，”江佟用手指捻着被子的边，“不过今天的不是特别新鲜。” “以前读书的时候比较爱吃，其实最近这几年也没怎么吃过了。” 江佟扬了扬唇角。 陈子兼没有想很久，“那就再去一次。”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些你的事情？” “关于你的，都可以，”江佟的声音温和而耐心，“我都想听。” “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江佟打开免提，躺下来，又将房间里的灯换成落地的这一盏，让光线变得暗一些。 “对。”江佟把手机放在枕边，从手机里飘出来陈子兼的音色，似乎比平常江佟听到的还要显得哑一些。 “想听这个？” 江佟想起来。 陈子兼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起伏。 电话的两端都安静了片刻，江佟的手指搭在已经暗下的屏幕上。 以前在急诊室轮转的时候，江佟见过太多太多病人。躺在病床上的每一个人有不同的职业，因为不同的原因受伤，身边有不同的人陪伴，每个人对痛苦的阈值不同，每个人承受病痛的方式不同。 他会忍吧，不让别人担心，即使听到医生说，也许声音会没有了，第一时间会感到难以接受吗？还是很难反应，所以显得镇定。 那应该是痛的。 他告诉江佟：“我其实很幸运了。” “陈子兼，”江佟很不好受，语气变低，“你是不是专门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做危险的任务啊。” 江佟把脸朝枕头里埋了埋：“本来那一次，我也会去的，但是当时妈妈住院了。” 按照江佟的性格，即使是见到一个几年没怎么联系的同学这样受伤，应该也会难过的吧。 “真的吗？”陈子兼笑了，“我自己知道，不用骗我。”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怎么习惯，后来就好了。而且其实这个声音对我来说意义也挺特别的吧。” 他说话很慢，慢到让江佟能够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感受他的声音，像看见一块石头，在河水中浮沉，在河底碰撞，被冲刷打磨，一部分变成了砂砾。 江佟听见他的河流说：“我不怕死。” 睡熟以后, 江佟做了一个关于陈子兼的梦。 他和陈子兼走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阳光从摇晃的叶片里穿过, 落在陈子兼的肩膀, 像宇宙中一个个的小星球。 他看见陈子兼回过头，他的发尖被光线染成金黄色，鼻梁的一侧有道阴影。 陈子兼靠过来，用手帮江佟拨开头发, 他的额头感到清凉一些, 但很快又被陈子兼身上的热气弄得潮湿。 “哦……”江佟的记忆慢慢复苏, “原来这里是……” 那水并不冰冷, 反而很滚烫, 一些灌入江佟的肺里。他想要挣扎，但在梦里一点也动不了，只能感受到沉默而绵长的窒息。 隔着很薄的衣料，他紧贴在陈子兼身上不断咳嗽, 等水咳得差不多了，他的下巴被陈子兼的手指抬起。 在遗憾什么呢？ 江佟尝到陈子兼嘴里有一股甘甜的味道，不自觉抿了抿。 还是这是陈子兼的味道。 江佟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睁眼时，他脑子昏昏沉沉，很迷糊地摸过手机接了起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江医生，这边急诊室需要会诊……” 天还没有亮，街道上格外安静，只偶尔有几辆飞驰而过的车。 这样紧急的情况，从江佟进入医院以来只遇到过五六次，每一次，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情况都很不好。 对这个病人的抢救从凌晨三点半一直持续到六点多，整整快要三个小时的时间。手术，不过江佟不用再上手术台，心情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 从浴室出来时，正好快到上班的时间。 江佟的手指上还沾着水珠，触碰到屏幕上，按键不是那么灵敏。他反反复复打了好几次，才回复陈子兼一句一模一样的早安。 周梓阳在临山市停留的时间不长，他走的那天，两个人又去吃了一顿饭。 过几天，江佟收到戴月曼的信息，让他周末回家吃饭。 周末，他打车回家，由于小区管理严格，出租只能停在外面，所以江佟步行走到家里的小院前。 很快，一只十几厘米长的小金毛从后院飞奔过来，看见江佟站在门边，警惕地蹲下来，冲他嚎叫。 江佟：“……” “回来了。”戴月曼走上前，摸了摸小金毛的脑袋，小狗就不叫了。 有了之前摸老八的经历，江佟也没那么怕狗了，蹲下来试着揉了揉金毛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