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邀到含德殿,秦疏桐原本做好了应对各种可能的威逼利诱的准备,结果……只有一桌酒菜等着他。 秦疏桐微蹙眉,状作恭敬道:“殿下折煞微臣了。” 上次遇到白淙,还是在政事堂外,当时他交完公文,正要离开,就见堂外晏邈将白淙抱回轮椅,那时他才真正明白为何白汲将晏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以两人的亲密程度而言,如果白淙要取白汲而代之,晏邈的确是最有可能的合谋者。 “多谢晏大人。”秦疏桐淡然道。 晏邈没有丝毫动摇,笑道:“殿下莫玩笑了,少容是恪守礼节惯了。” 且不说晏邈对待他的态度怪异,他还真不知道,原来眼前这两人的亲密程度,已经到私下可以不分尊卑的境地。 “殿下怎么叫都是可以的。” “今日少容能来,我很高兴。听子巽说,你公务繁忙,难得得了空才来的。” “那便多来我这儿走动吧,除了子巽,这含德殿几乎无人踏足,平日甚是冷清。” “少容可是不愿?”白淙见他没有回应,又问一句。 白淙对他公事公办的态度不甚满意,但还是笑盈盈地举杯:“我的病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吧。子巽、少容,你们都随意些,我们共饮一杯。” 秦疏桐则谨守规矩,道了句“谢殿下”后欲饮下杯中酒,却被晏邈伸手过来也碰了一下杯。他一怔,看向晏邈,晏邈并不解释,只对他微微一笑,不带旁意,单纯的示好。 待撤了杯盏,白淙忽道:“少容,午后无事吧?陪我去庭中坐一会儿,最近子巽寻了几幅极好的字画,望你能品鉴一二。” 晏邈推着白淙到庭中葡萄架下,宫侍们早将桌案座椅、一应用具都摆好。白淙招呼秦疏桐到案前,打开一轴画给他看。 秦疏桐骨子里很有几分文人的清高和风雅,又极爱赵执的书画,大概掺杂了些同为寒门的惺惺相惜。桌上的画作,他只一瞥,便移不开眼了。 “少容可喜欢这幅雪松迎客?”白淙问道。 白淙抬手欲触画纸,秦疏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别碰!人手上有油汗,会污坏画作!”但须臾便反应过来,此举冒犯皇子,忙缩回手,跪下请罪。 白淙并不怪罪他,反而道:“你快起来。” “既然你喜欢,便送你吧。” “我并不喜欢字画,你既喜欢又会品鉴,送你正好。” 他脑中划过这个闪念,用目光去白淙眼底探寻答案,换来白淙温柔的回望…… 他抿了抿唇,把那些妄念撵走,不敢再与白淙对视,偏过头语气生硬道:“多谢殿下美意,臣不会收。” 秦疏桐不记得自己与别人对过对子,仔细回想,才想到之前有一天去仙音阁核对账目,徐蓉说起对面玉福酒楼一位客人留下三幅上联,第三联已过去一个多月还未有人对上。他一时兴起,对完账去玉福酒楼看那几幅上联,的确精妙,想了半日将三联都对了一遍,留了下联就走了,竟然是晏邈的上联。 晏邈不太高兴:“难道你知道是我出的上联,就要避而远之么?” “下官只是……敬大人。” “禀殿下,太医署送药来了。” 不明白他为何不让宫女服侍,但不过喂个药,也不麻烦什么,他便捧起托盘中的药碗行至白淙身边。透过碗壁感觉药温正好,他用匙舀起一勺来,弯腰送到白淙唇边。 白淙笑了笑,就着他的手喝下一口药。晏邈却变了脸色,两步上前抢过碗,递到白淙手中。 一时气氛又陷入尴尬,秦疏桐僵在原地。 赏了一会儿字画,秦疏桐估算时辰不早,准备告辞。刚抬头,却见白淙嘴角洇出一团黑红色的血。 晏邈异常镇定,从怀中抽出一方巾帕捂到白淙嘴边。白淙接过帕子缓缓将血吐在上面,又缓缓拭净唇角。八风不动,连擦血的动作都十分熟稔,不像是第一次。 晏邈接过巾帕,叠好了收进袖中,缓声道:“这药是化瘀用的,殿下吃三四回总要吐一回淤血,三年半了,并无好转。” 但服药至吐血,看来这药性很烈,对白淙的身体应该也有损害。 “这药……”真的不会伤及身体么? 什么? 今日从踏进含德殿起,他第一次听到白淙自称“本王”,对白汲的疏离昭然若揭。 “请殿下保重身体,臣告退。”秦疏桐惴惴地行礼告退,慢慢走出含德殿。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晏邈已到他身后两步处。本想拒绝,却又见白淙坐在轮椅上笑吟吟地在目送他,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所以说,我只有像大皇子那样以退为进,你才不会拒绝我么?” “大人何意?” “大人不必屈尊来亲近下官,下官也并无攀附大人之意,那日在酒楼对上下联时,下官并不知那是大人出的联。” 晏邈是在开玩笑?还是眼前的晏邈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晏邈?他三年前登科,才开始在长清为官,晏邈是在说,从两年前开始,他就在注意他了? “呵。”晏邈嗤笑一声,“暂且不说才学浅薄之人如何得中探花。我只想问问,你对我无知无觉是因为太子么?” 晏邈仍是笑,拢袖端手、微扬起下巴,轻蔑意味更重。 秦疏桐很想揪住眼前这人暴打一顿,但他不能,所以除了火冒三丈地怒视他,他别无他法。 才刚踏出一步,只觉身后一股力量拉扯,待他站稳,人已被晏邈拉着退回原处。 “你气成这样竟也不愿质问我?不问我为何提到太子?不问我说的亲近是什么意思?你不问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爱慕太子,你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对么?” 晏邈手上再加几分力道,将秦疏桐抓牢,脸也愈发贴近过去:“你头一次叫我的名字……上次我让你称我的字你不肯,看来还不如惹你生气。你就是这样,除了你喜欢的,其他人都入不了你的眼。表面上恭敬,其实我在你眼里不过是草芥。”他说完,另一手环过去,将秦疏桐抱进怀中。 “太子一定没有这样抱过你,你也可以选我的。” 见他果然痛呼着捂住腹部,秦疏桐理了理衣袖,后退一步眼神轻蔑地看向那捂着肚子弯着腰的人。 秦疏桐掉头就走,晏邈在原地捂了半天肚子才直得起身,虽然被打,但他心情不坏,面露笑意。 庭中白淙还坐在原处闭目养神,他还未靠近,白淙已开口:“送了许久。” 白淙新奇极了,睁开眼探究晏邈的神态,笑道:“果真像你说的,一眼就能看透。” “以后若是伤了他的心,我怕是会愧疚。”白淙语调平淡,听不出有愧疚之意。 “好处留给你便是。送我回屋,我要睡会儿。” 秦疏桐并没有回府,他念着白汲,一甩开晏邈便赶到东明殿。白汲早就在殿中等他,见他步履匆匆而来才松开绷紧的嘴角。 “少容回来了便好。如何?白淙召你何事?说了什么?” 白汲似是不信,紧盯着秦疏桐的脸看了片刻,忽笑道:“白淙这是要讨好你?” “本宫当然明白,不过白淙那样的风骨,少容不动心么?”白汲把玩着手中白皙的指骨问道。 “这世上,我只会对一人动心。”他说得极认真,以致白汲都微怔。 其实今天含德殿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在秦疏桐看来都不值一提,而白淙从头到尾,也没露出半点马脚,连晏邈也不过与他突发了些私人纠葛。可以说完全看不出白淙有逆反太子之意。特别是他还亲眼所见,白淙长年服用白汲提供的药方,若他不服白汲,怎会这样甘愿吃下白汲给的药方。 白汲顿了一顿,双目微阖:“那方子的确是本宫给他的,他怎么说?活血化瘀的方子?那其实不是治他病的方子。” 白汲笑容诡异,道:“他那年显出弱症,后来又伤及双腿,本宫正好寻来一张药方,能控制他的病情,不是治愈或者防止恶化的,而是让他一直就这么不好不坏的一张方子,以此钳制住他的人。那药吃得时间长了,往后他会一辈子都这样病下去,死不掉罢了。” “可还有其他?”白汲问道。 “……”白汲想要确认些什么,无声看了他一会儿,终笑道:“那少容就先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让徐蓉物色些上等货来,过几日要招待一个重要人物。” 如果是进献给皇帝,那不必聚在仙音阁中,直接挑拣了送到宫中便可。 盛朝似乎从开国就一直被军神所庇佑,从太祖征西,身边周、杨两名大将,到太宗时的安西将军魏长泽,睿宗时魏长泽的次子魏迟旻。中间隔了几代,到显宗时,又出了一位人称战鬼的纪不屈。现在则是为穆宗效力的谢雁尽。盛朝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天佑之国。 谢家并非名门望族,祖上最多也就得过县伯的爵位,又因睿宗革旧立新,谢家的爵位传传到谢雁尽的父亲便尽了,到谢雁尽承袭父业时不过还沾一点祖辈的余荣。他年少时看透家业兴衰,弃文从武,十三岁少年投军,十五年拼杀,竟无往不利,间有救驾之功,被他一飞冲天,官至于此。骠骑大将军兼山南节度使,战时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全国兵马任其调度。 “秦爷……秦爷?” “秦爷在想何事?”徐蓉将账本慢慢理好,问道。 “秦爷放心,教坊司挑出的拔尖的人加上仙音阁这些年储备的各色美人,必有能让谢将军满意的。” “不如……秦爷先亲自检视一番?” 天光将暗,徐蓉协同秦疏桐从一暗处楼梯直达仙音阁主楼三层。片刻后,约二十名舞者乐师鱼贯而入,男女尽有。个个姿容出众,环肥燕瘦,一时乱花迷人眼。 “季白,倒是许久未见你,近来如何?”秦疏桐笑着抚了抚他的眉眼。 徐蓉坐在秦疏桐左手侧,给他倒上一杯茶,笑道:“这次的人选,季白已精心调教过,他们各自所长,一会儿季白会为秦爷一一说明。” 先是一出舞曲,十二人作舞,剩余八人奏乐。季白凑到秦疏桐耳边,向他指名各人姓名及年岁。 季白此时击掌两声,场上的人往两边退下一半,将大件乐器一同搬离。场中十人各取一件乐器,三人执箫、两人执笛,另有两人抱着琵琶、两人抱箜篌,剩下一人含着口笛,十人边合奏乐曲边再舞起来,相比刚才中规中矩的舞曲轻快不少。 “秦爷过誉了。”季白心中欣喜,耳际微热。 季白再一击掌,十人退到场边暗处奏乐,场边的人替换上来,四人各拔出一对短剑,一人取长剑,用的都是无锋的白玉剑,剩余五人水袖飞舞,又换了一出舞。 秦疏桐见识过季白的手段,也看过不少他排演的令人惊艳的歌舞,但像今日所见这般独特的还是头一回。他瞥一眼季白,那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真像白汲,想到白汲托付他时的郑重神情,他知道,这次笼络谢雁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这一声很轻,只有徐蓉和季白能听得见。徐蓉只微顿,神色依旧如常。季白圆睁双目,本不信,待确认过秦疏桐的神情,他才真正死心,眸光黯淡着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后站了起来,拿起备用的白玉长剑旋入舞池中与另一柄长剑对舞起来。 待此曲终了,所有伶人一齐跪在场中,等着秦疏桐的品评,季白颓丧地垂手而立,迟疑片刻后将剑一扔也跪下来。 “不敢称辛苦,白公子要办的事是最要紧的。仙音阁里的人都承着公子的庇佑,为公子分忧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要说辛苦,季白才是最辛苦的那个……”她还是想帮他一把。 秦疏桐招招手,季白会意,走回他身侧坐下,他拍拍他交叠在腿上的双手,笑道:“季白辛苦了,刚才最后一场舞最好,你的剑舞得也最好。你要明白,这次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你是仙音阁最出色的那一个,所以这次我才决定让你也上场。但如果谢将军没相中你,你还是可以像现在一样留在仙音阁。” 见他仍旧闷闷不乐,秦疏桐又道:“一共二十一人,谢雁尽未必选你。如果当晚谢雁尽没有挑中你,你就到雾雨 雾雨居是副楼顶层独一间厢房,这间房是秦疏桐专用。他恋慕了白汲这几年,可碍于身份、情势,最多也就是摸过白汲的手,平日里多是言语上调弄,甚至称不上耳鬓厮磨。他为了白汲清心寡欲是有,但在季白顶着一张与白汲七分相似的脸第一次扑到他怀里的时候,他的坚守终究还是出现了一处裂口。在这间房里,他也尝过一点白汲的幻影所带来的欢愉滋味。 “谢秦爷。” 行至殿外阶下下了马,他也并不卸甲解剑,两旁侍卫目不斜视,只牵住马便退到一旁,他就这么大步流星跨向殿中。 “朕安,雁尽快起来!” 他起身,将一年多来南方边境情况详细陈述。白鸣祎对他向来信任有加,他又算无遗策,百战百胜,故一个虽讲得慎重,但另一个听的却并不关心战况,只听到他说边境无虞便直笑着与他说洗尘宴的安排。 “臣,遵旨。” “嗯?哦,对了。太子私下还准备了宴席为你接风,后日你去东宫见太子吧。” 这久违的君臣相见,皇帝对这位得力大臣倒是热络,可惜谢雁尽从头到尾公事公办,无动于衷,虽然恭敬,但这场景任谁看了都明白是皇帝拿热脸贴了将军的冷屁股。 那头君臣话毕,谢雁尽受下封赏,谢恩告退。秦疏桐想得出了神,恍惚了一阵才被临近的脚步声惊醒,谢雁尽正好从他眼前走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他忘了收敛脸上讥讽之色,被看到了…… 酒过三旬,也不见他有醉意,秦疏桐适时起身过去敬酒,他特地换了大一号的酒杯,满斟了一杯以表诚意。 “我记得你。” “昨日下官……” 忽然想到,两个月前晏邈也提起他当年得中探花,难道他中探花算得上是国家大事?一个两个都记得这么清楚。 秦疏桐坐回原位,心中惴惴,不明白他刚才是什么意思,便忍不住频频觑他。 秦疏桐猛然回头,晏邈已立在他座前,他赶忙起身相迎。 晏邈言笑晏晏,也不等他举杯,便主动将酒杯往前递,碰了一下他的酒杯。 “晏大人!” 他不能发作,恐被人发现这边的异状,克制着依言喝了酒。 他不作声,甩晏邈一张冷脸。 晏邈侧首看向谢雁尽的坐处,秦疏桐闻言也看过去,白汲已坐到谢雁尽边上,歪着身子与他攀谈,看上去的确十分亲热。秦疏桐知道白汲是单纯地想拉拢谢雁尽,但这画面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泰然视之。 晏邈笑了一笑,留下一句“少容许久未去含德殿,大殿下甚是想念。”便不再为难他,真坐了回去。 秦疏桐回府后喝过解酒汤,将明日安排在心中默念数遍确保妥帖后才睡下。 算着时辰,秦疏桐准备赶赴仙音阁,刚出府门,却见一辆奢豪马车停在门前。 “曹公公?” “赴宴?是……仙音阁的洗尘宴?” 白汲不会主动把他暴露在谢雁尽面前,怎么会让他在洗尘宴上现身,这不就等于告诉谢雁尽,他是太子的人? “是,但不全是。实是谢将军提出,想要一位熟悉长清的人做向导,最后指名秦大人陪同他饮宴,殿下答应了。” “我明白了,有劳曹公公。”说着乘上马车前往仙音阁。 “参见谢将军。”秦疏桐立在帘内一步。 算来他们见面次数不过四五次,秦疏桐当年春闱中第时,南方还算安定,谢雁尽还在长清。秦疏桐进宫受赐官职,两人在殿上第一次见面。很快,南境起战事,谢雁尽便领兵南征,其后大半年甚至一年多才回长清述职一次,三年下来,秦疏桐甚至都不太记得这位战神的长相。 “不知将军为何指名下官陪同?” 说熟悉也不是,说不熟悉也不是,秦疏桐一时语塞。 明明是请求的话,却半分客气都没有,十足十的命令语气。 “嗯。”又是冷硬的一声回应。 谢雁尽停杯起身,秦疏桐见状紧随其后。徐蓉领二人从暗处楼梯拾级而上,三层已经布置妥当,二十一个伶人分在两边跪伏相迎。谢雁尽踏入时顿了顿,很快又提步入内,在主座上坐下。 秦疏桐略有迟疑,但仍依言坐下。 “听说是,并不确定,一会儿问问老板便知。” 他当然知道,但听谢雁尽话中语意,他觉得他该知道? 几出舞曲,秦疏桐是预先看过的,所以并不觉得惊艳,但身边的谢雁尽也波澜不惊,全程面无表情,只时不时喝一杯酒,秦疏桐的心渐渐往下沉。 “倾慕?难道我还要娶回去?” 徐蓉机敏,上前道:“谢公子似乎好奇仙音阁副楼的营生,长清多少销金窟,妾身敢说,仙音阁就算不是百里挑一,也是世间首屈一指的一处销魂地。” 秦疏桐还记得季白说过,这女子名绿萝,是楚腰离开仙音阁后徐蓉培养的楚腰继位者。 弹到一段缠绵之音,绿萝背对着谢雁尽下腰,身子近乎对折,但她似毫不费力,还能盈盈一笑,唱起名曲相思意。 谢雁尽不置可否,仍面不改色,对绿萝没什么表示,却夸起琵琶音:“琵琶弹得不错,边境荒芜,不闻丝竹,将士们思乡情切之时偶尔弹铗作唱,琵琶嘈嘈之音与铗声有几分相似。” 谢雁尽对绿萝不屑一顾,难道是不好女色好男色?如果是真的,那他也有信心季白能入得了谢雁尽的眼。 然而谢雁尽依旧不为所动。 “小人身无长物,若公子喜欢刚才的乐曲,小人愿单独为公子再奏一曲。” 秦疏桐揣摩着谢雁尽的神色,见他似乎有所动摇。 季白的手举了半天,酒杯还没有被接过去,谢雁尽忽的嗤笑一声:“呵,原来真有男人愿意雌伏在男人身下。” “怎么脸色如此难看。”谢雁尽不知什么时候偏头看着他道。 谢雁尽一笑置之,转向徐蓉:“徐老板,这是招待我的那位公子的意思么?” “看来那位公子有意用这样的厚礼招待我,客随主便,就刚才那名女子吧。” 谢雁尽起身便走,像要去完成一桩任务。秦疏桐阴恻恻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底不屑,前一刻讥讽断袖龙阳之风,最终还不是耽于美色。 秦疏桐想起承诺,轻抚他一段后脖颈,应道:“我没忘,走吧。” 秦疏桐靠坐在床头,一腿曲立,一腿垂在床边。他解开衣襟露出胸膛,任季白舔吻。 季白从他的喉结一路吻至左胸,将胸前那一点含入口中吮咬,如愿听到他舒服的喟叹。口中的乳肉热烫,隐隐透出一股肉香,季白不知是自己迷恋中的错觉还是秦疏桐身体中真能散发媚香,但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于他同媚药无异。 “秦爷……” 秦疏桐见他眼神迷离,一手向下探到他下腹,握住他的肉根缓缓捋动。 “那你的手也别闲着。”秦疏桐对他低语道。 呼吸缠绕,两人喘息渐重,季白仰头沿着他的面颊吻至唇角,被他偏头避开。季白一顿,苦笑着垂下头。 季白一直觉得,秦疏桐从头到脚都是干净的,和自己那种干净不一样。他还没破身,前后都是,而秦疏桐是幸过一个仙音阁的小倌的,但秦疏桐还是干净,很干净。 想归想,他是不敢的,不是怕被秦疏桐打死,是知道他会恨他。他摒除杂念,将眼前的阳物吞入口中。 季白虽然不用接客,但床笫手段十分精通,这些是仙音阁每样货物都要会的技能。 秦疏桐小腹滚烫,被含弄至此,便忍不住擒着胯下的头颅将下身往季白嘴中送。季白任由他动作,一手褪下自己的亵裤摸到身后开拓后穴。含了十数下之后也不免被捅得眼角发红、涕泪连连。 季白……这名字是他给他取的,他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 秦疏桐闭上眼,想象着身下之人如果是白汲…… 就这么享受了片刻,季白突然嘤咛一声。 秦疏桐正在最舒服的关头,被季白的鼻音打断臆想,有些不耐,歪着头看到他眉宇间哀怨之色,粗喘着一笑,去抹他眼角的红。 季白这才垂了眼,专心吞吐那硬物。 谢雁尽停在门前,微眯起眼,将床上景象尽收眼底。秦疏桐胸口绯红,衣衫半褪,歪斜的上身半隐在床幔的阴影里,连带那张春情涌动的脸也朦胧不清,更引人遐想。沿着胸线向下,雪白一片的肚腹之下,不知是何模样的肉柱只露出一截深红色的根部,其余尽数隐没在服侍之人口中,看那人沉迷之色,想来味道是不错的。 秦疏桐回过神,推开季白,眼疾手快地系好亵裤,拢起衣襟,自欺欺人地略作遮掩。 季白则缩到床尾,慢慢整理衣裤。 “谢公子,为何不请自入!徐老板,难道仙音阁的经营之道就是任由人乱闯客房么?”就算秦疏桐再不想得罪解雁尽,此刻也抑制不住怒火。 季白已经理好衣装,跪在床边,谢雁尽低头瞥他一眼,继续道:“小倌也是娼妓。” 屋中一时气氛凝重,虽然解雁尽脸上仍是云淡风轻。 “徐老板,我没碰这姑娘,衣衫都不曾解,你们能透什么消息出去?” “我并无此意,只是这长清的风气该整顿一番了。我虽久不踏足长清,但长清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仙音阁也许是受了谁的庇佑所以有恃无恐,普通人来眠花宿柳就罢了,但秦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公然违逆圣意,大为不妥。”他又转向徐蓉:“徐老板,我不管你背后有什么势力,但送倡优进宫媚上,以后论起罪来,不知道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仙音阁送人进宫?将军哪里来的消息,服侍皇上的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子。” 他明白了,谢雁尽自己看不惯,要扫除狎妓之风,拿他来杀鸡儆猴! “秦大人,你之前说你不常来仙音阁,但这间房位置特殊,这姑娘说这是一间特别的房间,不是谁都可以用的。你现在在这里,是否说明你是仙音阁特殊的客人?最起码,不会不是常客吧?” 徐蓉也跪了下来:“两位大人恕罪,是妾身没管教好下人,让他们多嘴多舌。更要请秦大人恕罪,是妾身没拦住谢大人。谢大人,您要如何处置妾身,妾身没有一句怨言,但两位是同僚,千万不要因为我们这些贱奴身份的人伤了和气。” 谢雁尽蹙眉,秦疏桐把自己和仙音阁的人相提并论,他是有些不忍的,他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火了。 “是么?那么将军准备什么时候把我在仙音阁睡了个小倌的事昭告天下呢?” “……我没有那个意思。” 秦疏桐轻蔑一笑,干脆向谢雁尽一揖,道:“将军高节,下官静候惩处结果的公文。”刚说完,忽然手臂一痛,他惊愕抬头。 他又不明白了,谢雁尽这又生什么气? 他边拢好前襟边道:“将军说没有就没有吧。”顺便甩开他的手,“既然将军本就没有这个雅兴,今日就请回府休息吧。” 难道他以为他还想等他走了继续留在这儿睡人么! 如果今日做这事的是晏邈,他会无所顾忌地再揍他一拳,但这人是谢雁尽,他顾念白汲就怎么也不能开罪他。所以他顶撞完谢雁尽就后悔了,为了白汲,他忍辱一些又怎样呢。谢雁尽要是真把他大参特参一番,他的仕途可就全毁了,十多年寒窗苦读岂不付诸东流?这还是次要的,若是牵连到白汲,哪怕他主动为白汲断尾、撇清干系,也不一定能把麻烦解决。他想起和白汲详述那晚发生的事时,白汲脸色阴沉地斥责他。他是该担责,万幸的是谢雁尽还不知道白汲和他关系。而且,尽管挨了骂,但他也不致全然沮丧,白汲还多问了一句有关季白的话。 白汲吃醋了,少有的,也是让他心动的。 白汲闻言笑起来,十分愉悦的模样。 回想到这里,秦疏桐临帖的手有些不稳,一笔回锋没写好,他缓缓回味那后半句话…… 而最后这一句,他听得出白汲的郑重。他也不能光顾着风花雪月,白汲要的东西,上天入地他也要想办法给他弄来。谢雁尽再如何油盐不进,也是个凡人,是凡人就会有欲望,一个人渴求的东西就是他的软肋。 报上姓名后,侍卫客气地将他让了进去,他以为谢雁尽正闲着,结果坐在厅中还等了许久。趁着空档他暗暗观察这座府邸,按理说,骠骑大将军位高权重,府中奴仆应该不少,但从他进门一直到前厅,一路上统共也没看见几个仆人。谢雁尽的亲族他不了解,但他本人还未成家,应当不会分府别住,却也不见府中有其他的谢家人。 侍从将两个酒坛捧上,秦疏桐笑道:“不过稍坐片刻,算不得久等。今日下官来,是特地来向将军赔礼道歉的。前几日在仙音阁,莽撞冒犯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那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秦大人也无须再介怀。” 见他面上冷硬的线条松了些,秦疏桐趁热打铁:“方才进将军府,发现府中人丁稀少,将军俭省。” 原来府里真的没有其他谢家人。 “家父家母驾鹤已有八年了。” 谢雁尽没有回应,秦疏桐接不下去话,顿感尴尬。 “军纪森严,我为将领,应做表率,便少沾酒,对酒只是略知一二。” 秦疏桐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觍着脸又问:“将军回长清后,平日有些什么消遣?” “……” 他已无话可说,只得向谢雁尽告辞。 “少容回来了,和谢雁尽相处得如何?” 白汲笑笑,撑着下巴问:“所以结果如何?” “难为少容了。”白汲放下手臂,随意拿起桌上一块玉佩来把玩,“谢雁尽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就是长清人。” “他十三从军,二十岁时父母双亡。谢家从三代之前开始人丁凋零,一直都是一脉单传,到谢雁尽这一辈,主族只剩他和他的一弟一妹,旁支也所剩无几,都留在桂州,无人入仕。” “察事台现在为本宫所用,要查个官员的家底没什么难的。少容可以猜猜,那女子是谁。” “吴县伯的长女?还是刑部尚书杜大人的独女?” 谢家何德何能?二十多年前的谢家,不过是家道中落的一个小小伯爵府,连爵位也要断在解雁尽的父亲这一辈,皇帝怎么就偏爱至此? “本朝唯一的公爵——齐国公,国公家的小姐,裴霓霞。” “谢雁尽八岁时,父皇亲指了这门婚事,当时还留下一道口谕,如果裴夫人诞下的不是女孩儿,就等谢雁尽成年后再由父皇为他赐婚。” “所以,可以从裴小姐身上入手……” 计划虽已定好,但秦疏桐官位不高,不够资格列席除夕之宴,只好在东明殿等白汲。 秦疏桐等在偏殿寝屋中,见白汲由两个太监一同架进屋内,忙上去扶。 “殿下与谢将军投契,饮酒过了些。” 白汲摇摇晃晃地嘟哝着,秦疏桐从太监手里将他接过,脚底踉跄一下。 他隔开那两个太监的手,道:“没事,放心,不会摔着殿下的。” 退出殿外前,他提醒秦疏桐:“谢将军陪同殿下也来了,宴席上,殿下喝醉后将酒盏打翻在将军身上。将军送殿下回来,也顺便在东明殿换了衣衫再回去。” “奴婢明白。”曹运说罢领着人退下,也将偏殿伺候的宫侍一同遣退,只留屋中二人密话。 掌心的温热暂时驱散了醉酒后额际的闷痛,白汲蹭了蹭那掌心,恢复了些清明,微微睁眼。是少容……” 他握住额上的手腕,示意秦疏桐凑近些。 白汲痴痴笑了片刻,大概是困意上涌,头一歪,闭上眼睡了过去。 “白汲……汲儿……” “想来应在东配殿寝屋卧下了。” 小太监不敢拦他,任他走了。 “蠢货!你们的脑子是被狗吃了!” 夜深人静,谢雁尽又会武功,他恐惊扰太子,便放轻了脚步,一般人察觉不了。行至门外,却发现寝屋周围一个宫侍都没有,这倒奇怪。他刚想叩门,就听见屋内传出一道极轻的人声,但不是白汲的。如果不是他有武功、耳力过人,还真会漏了这一声异响。 谢雁尽惊立在窗边,如果让他确认这人是对太子不轨的贼人,他保证一息之间就能让此人毙命于此。 他将窗板抬起,吱呀一声故意惊动屋内行轻薄之举的人,他分明看到,秦疏桐周身一抖,惊恐地看向窗棂处。 “谢……谢……” 秦疏桐如临大敌般伫立在床边,面色阴沉,实则早已六神无主,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大人要谢谢我。”谢雁尽站定后,还有闲情调侃他。 两人脚步轻缓走到偏殿外,秦疏桐才发现这人走路不出声。 白汲不会因为他的逾越就责罚他,但如果让谢雁尽在明面上捏住了他的把柄,让白汲因此不得不从身边驱逐他,他绝对不愿。 在他看不到的脑后上方,谢雁尽目光森然,盯着他弯曲的脊背,冷冷道:“求我什么?” 秦疏桐心头狂跳,等着谢雁尽的回应,忽然手臂一痛,被从地上猛然拉起。 谢雁尽紧盯着他,让他愈加恐慌。 “你闭嘴!殿下尊贵,你怎么能把他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什么?” 事已至此,他瞒不住了。 谢雁尽另一手扼住他的下颌,将他容貌仔细观瞧一番。秦疏桐短促地惊呼一声,握住他的手腕却挣不开。 他问得直白,秦疏桐不禁脸热,咬牙道:“哪个男人对心爱之人没有这样的念头……将军是觉得我总有一天会辱了殿下?若是因此,我可以向将军保证……保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我……不处上位……” 谢雁尽长久地沉默着,似不信,他只好羞愤地再解释道:“殿下身边护卫之人众多,只要殿下不愿,难道我还能强迫他?” 他又怔住,谢雁尽总问些他听不懂的问题。 他脸上更烫,谢雁尽老围着这种问题打转,是为了羞辱他?正题却避而不谈,他只要他一个回答就行,饶过他,他会感恩戴德;不放过,他辞官便罢。 “我是只喜欢男人,那又如何!我也没碰过女人,如何比较!”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本来就是天生的,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谢雁尽一根指节在那紧实白皙的脸颊上滑动两下,忽道:“或许吧。” “今日之事,我可以为秦大人保密。” “没有条件,我说了保密就会保密。”说完,谢雁尽转身,“说起来,今夜秦大人为何会在东明殿、殿下的寝屋里?” “今日……我来向太子殿下请罪。我先是在仙音阁的宴席上惹怒将军,虽然至将军府谢罪……但将军似乎并不领情。宴席是殿下安排的,我败了将军的兴致,就是对殿下不敬,故来请罪……”好不容易编出一个理由,也不知道谢雁尽会不会信。 他看着这个男人黑沉沉的背影,惨白着脸低声喃喃:“完了……” 下朝出宫路上,秦疏桐被一个声音拦下。他近来是有些恍惚,全都是因为那晚与谢雁尽之间发生的事。抬头去看,发现是晏邈挡在他身前。他谨慎地后退一步,揖道:“晏大人。” “大殿下召下官的话,下官自然就去。” “若非公事,望允下官辞谢。”上次去含德殿他已经后悔了,其实他本就没有义务非得被晏邈和白淙牵着鼻子走。 秦疏桐一惊,强忍下怒意:“下官不敢。” 来到含德殿,白淙正坐在厅中等候,一副早知秦疏桐会来的架势。 “殿下折煞下官了……不知今日,臣能为殿下效何劳?” 秦疏桐徒劳地陷入尴尬,此情此景显得他尤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臣……并没有不愿。”他不太会应付白淙的怀柔手段,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 “没有没有。” 这一句里所含的因果,任谁都听得明白,但又不好辩驳。 白淙连笑都有些哀戚,垂下眼睫整理心绪后,抬首道:“我不该说这些让你为难,不巧的是,今日我要招待另一位客人,不方便招呼你,想来他也该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人这就到了。”白淙打断他,望向门口。 “参见大皇子。” 谢雁尽泰然自若地就座,期间只看了秦疏桐一眼。 “殿下言重,臣一介武夫,蒙殿下挂心,已是感激。” “秦疏桐秦郎中。”谢雁尽冷不防抖出一句。 “算是。” 两人一齐出声,回答却截然相反,惹得白淙玩味起来。 晏邈本站在一旁作壁上观,此时忽道:“看好?将军归来不过一月有余,何时之事?” 谢雁尽的冷言冷语好歹把晏邈的嘴成功堵上,秦疏桐已觉情势不妙,当即决定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已走到含德殿正门外,停下身形时喘息已急,他立在门边稍作休息,然而身后却紧接着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 晏邈明显是追着他来的,却不见仓促之态,气息平稳,游刃有余地凑近他。 大概是因为上次吃了亏,晏邈这次像是早有防备,一掌接住秦疏桐狠劲十足的拳头,保下半边脸颊,再顺势将他拉到边上幽静的暗巷里。 “少容还是小声些,虽然这里没人,但保不齐外面的人会听到你的声音进来察看,那就不好了。”说着,他握住秦疏桐另一只手腕,将他两手反制在其身后。 “放开了岂不是要白白挨打,少容不如就这样问吧。” “没有。” 晏邈也笑起来:“原来少容还是有些了解我的,我当然不会敢做不敢认,我没有把你的事告诉谢雁尽。再说你和太子的关系?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能告诉他什么呢?” “哦?这一句是说太子么?”眼见秦疏桐脸色阴沉,晏邈才收起调侃之心,“在殿中,你一见谢雁尽就神色大变,我才该问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谢雁尽说你们有私交,你私下接近谢雁尽是为什么?让我猜猜,你为了太子去拉拢他,太子想要谢雁尽手里的兵权,对么?” 晏邈闷笑着垂下头,差点就要靠到秦疏桐肩上:“你能对谁去告我的罪?你这么自信,是觉得太子结党营私、擅揽兵权就不是罪;还是觉得太子地位稳固,皇位唾手可得,所以帮他做什么都不要紧?” “……” 诚如晏邈所说,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横竖白汲是下任新帝,不管他要兵权干什么,总不会是倾覆朝野。既然不影响天下民生,白汲要做的事便止于朝野或白氏皇族,这朝中和皇室中,他也只在意白汲一个,那他帮白汲拿到谢雁尽的兵权,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不妥。 “哈哈哈,所以少容是说大殿下有谋夺太子之位的嫌疑?大殿下待你如此亲和,知道你这样想他,可是会伤心的。” “再说,世上哪儿有不良于行的人能做皇帝的道理?大殿下也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他以前就请过旨就藩,被驳了罢了,而且当时他双腿还与常人无异。” “太子到底哪里如此好,让你对他死心塌地?总不会只因为他是皇位继任者。今上未崩,下一任天下之主便不能盖棺定论,要说择明主,其他皇子也不比太子差,该说你本来就不是会钻营结党的人,不站队才像你会做的事。要说情爱,我比不上太子对你好么?” “知遇之恩,不知道你会不会永远这么觉得。没错,这世上比我、比太子好的人有很多。而反过来说,比秦疏 “但我先遇到的是太子殿下。” 秦疏桐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赶紧缩脖子,却撞在身后坚硬的墙壁上。他惊呼中被晏邈钻了空子,连舌也伸入他口中。勉力扭转脖颈抵抗,手腕也一同挣扎,晏邈却一身怪力,桎梏得他动不得分毫。 “嘶……”晏邈抬起头,痛得直吸气。 “少容对我总是如此狠心。” “唔!”他吃痛地捂住嘴。 晏邈轻轻掸了掸袖子,扬长而去,徒留他在暗巷里无处发泄怒气。 过了片刻,人回来了,两人都看到他唇上那个明显的咬痕。 “被一只野猫挠了。”晏邈说着去看谢雁尽,对方沉默着蹙眉,并不说什么。 隔天,白汲密召他去东明殿,他头一次有些犹豫,不自觉触到唇上还未结痂的伤口,然而白汲的要求他从来无法拒绝。 “殿下不是最喜欢这副九连环么……” 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他想起昨天含德殿四人荒诞的相见场景,心底不知从何而来一阵恐慌。 他以袖掩唇,低声道:“昨日不慎绊了一跤,磕到石阶。” “礼部门口……” 秦疏桐身后不远处正好有一张太师椅,他踉跄两步跌坐到椅中。 白汲顺势上前,一腿踩在椅面上,一手从秦疏桐脑后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扯,迫使他仰起了头。 他倾身向前,又贴近一寸,居高临下看着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另一手钳着秦疏桐的下颌,拇指恶意地抠弄那个伤口。 “我不是有意……有意骗您……” “我不想让殿下徒增猜忌,这伤口……不过被条狗咬伤,不足挂齿。” 他犹豫着是否要实话实说,突然想到还必须把白淙与谢雁尽私下有所来往的事告诉白汲,话锋一转,便道:“昨日,大皇子在含德殿见了谢雁尽。” 关于晏邈的麻烦事纯属私事,他不想让白汲知道,能只他一个人解决最好,不如就让白汲误会。 白汲笑得诡异:“少容不是回报说谢雁尽看上的是绿萝么?他喜欢男人?” “这样的话……”白汲放开对他的钳制,退开一步,“裴小姐似乎会出些小纰漏。” “上巳那天,宫中摆曲水流觞宴,百官自然齐聚,女性官眷则在永明殿饮宴。到时候裴霓霞进宫,会在宫中见到谢雁尽。本宫不便随意离席,到时少容可要替本宫好好看住谢雁尽。” 大概是注意到秦疏桐唇上溢出的血珠,白汲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拇指,上面果然也沾了些血迹。他慢慢伸出舌尖,舔去拇指上的殷红,那模样,简直与吸人精气的妖精无异。 秦疏桐只觉得脑中断了某根弦似的,一片空白,满眼全是白汲妖冶的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