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知番被她冷待惯了,好脾气地说起河望以及他从睦洲派来的一众下属之死。河望是向知番收养的儿子,养在身边很多年了。李极漫不经心道:“你们当时不就在包厢里瞧着么?整个过程向叔叔都看在眼里,怎么还跑来找我兴师问罪。要不是这蠢货制定的晦气计划,我能被伤成这样?”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事,李极将画册放到腿上,笑道:“说起来,河望那蠢货想用异兽吓唬小孩,结果成了异兽的盘中餐。估计是太难吃了,异兽都吞下去了,结果又吐出来……哈。”李极转过眸,看向向知番,“每次想起这事儿,我都得笑好半天呐。”蔺姑姑眼睛气得发红,就要开口。向知番的手掌落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蔺姑姑硬生生将这口气吞了回去,向知番道:“老奴自然不敢向殿下兴师问罪。老奴知道殿下受伤了,担心殿下的身子,是来探望殿下的。”李极:“多谢向叔叔关心,死不了。”李极正待重新欣赏画册,却听向知番不阴不阳道:“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岂能受这等委屈。老奴已经查到伤害殿下恶徒的下落,这就帮殿下抓回来椎肤剥体,替殿下解气。”第112章李极心头一震,正要呵斥。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即将冲出口的愤怒硬生生吞了回来。所有情绪往下压,画册重新竖起,李极看似继续欣赏画作,懒洋洋地开口:“不必劳烦向叔叔了。那个姓曾的小贱人和本王有些旧怨,本王要自己处理。向叔叔,蔺姑姑,你们还要带你们儿子的骨灰回睦州安葬吧。”最后眼波一转,转向他俩,带上她一贯的嘲讽。“可不能过了吉时,不然得死不瞑目了。”李极自然不会被向知番试探出情绪。更不能让他知晓自己对曾倾洛的在意。要是曾倾洛落到向知番手中,这个阴毒的老太监会如何对待她、利用她,光是想象都让李极恶心。她的东西,不可以沾染任何人的气息。向知番没再多言,目光在她捏着画册的指尖上掠过,留下一句:“殿下好好休息,老奴告退了。”向知番等人离开客房,刚进入云梯,蔺姑姑突然拽住向知番的衣襟,眼睛里沁出憎恨的眼泪。“你真就能忍气吞声?咱们的望儿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向知番闭上眼,将她的手拂开。“别拿我撒气,那是我儿子,为我养老送终的儿子。你以为我就不心痛吗?”“那你!”“你现在对她使厉害又有何用?只会让她更加提防。”蔺姑姑一口银牙都要咬碎。“要不是看在娘娘的面上,我真想……”向知番用眼神示意她闭嘴。蔺姑姑放开他,勉强平复着心情。向知番双手交握在身前,率先走出客栈,坐入马车中。蔺姑姑跟住他上去。马车平稳驶离。帝国客栈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派古朴的大气,粗犷的鸱吻是对唐代风格精致的模仿,硕大的斗拱更是彰显着地标建筑磅礴的气势。而这一切在向知番看来极其的乏味、陈旧。就像一位衣冠楚楚的垂暮老者,即便华冠丽服,也掩盖不了皮囊之下日渐腐败的恶臭。他在这座城池受了太多苦,流了太多泪。该死的人没死,该长命千岁的人却永远回不来了。向知番阖着眼,迎着那沉沉暮色道:“蔺咏铭,儿子的死我会补偿你。但你也要记住,我们当初为什么离开长安,如今又为什么回来。”从半遮半掩的琉璃窗外映进来一抹血色的残阳,正好落在蔺咏铭松弛的眼皮上。她在琉璃窗上再次看到了自己的脸。她这张脸,和她娘亲长得可太像了。蔺咏铭一直在努力忘记她的耶娘,忘记那个为了两袋米将她卖了的贫贱的家。除了痛苦,那个家什么也给不了她。贱姓,生下来就是贱命。为了讨生活进入宫掖,为奴为婢,靠着贵戚权门的恩赏小心翼翼地生活。即便再谨小慎微,也有可能仅仅因为贵人们那日恰巧的坏心情就送了小命。贵人们掐断一条贱命,无需和任何人交代。在掖庭前十年,她没能跟对明主,受尽欺凌,险些被剖走脏器。所幸,最后被跟在裴贵妃身边的向知番所救。她已经记不得是如何跟向知番互解寂寞了,对食的那些细节更是教她恶心,不堪回想。她只记得裴贵妃那双漂亮温柔的眼睛,和毫不介意地握住她肮脏手掌的柔荑细指。这样的绝世佳人,凭什么要含怨离开长安城,横死他乡?长安,李氏,欠她太多太多了。既然贱姓无法改命,那就用李氏之矛攻李氏之盾。李极,是他们颠覆帝国最重要的筹码。为自己回放记忆模块中裴贵妃的片段,那双温暖的眼睛抚慰了蔺咏铭心中干涸的裂纹。蔺咏铭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痕。“望儿死也死了,让人带他返回睦州,葬入裴林便是。”向知番见她眼角尚有微红,但气已经沉回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