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逆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慢,“便是高手中的高手。”边烬沉思的侧脸带着肃杀之气,沈逆暗暗凝望,直到被投影中李褚带着火气的声音打断。李褚在全息含华殿中上前一步,对着帷帐之后李渃元虚幻的影子朗声道:“南衙十六卫各支均为精锐之师,尤其是锐锋营,多年来肩负保卫皇城与百姓的重任,功勋卓著。然而即便是最精锐的士兵亦是血肉之躯,遭遇伏击时难免伤亡惨重。由此可见敌方必定是有备而来。或许和刘吉体内黑魔方由来相关。那黑魔方是从何途径入城,又是如何那么凑巧被发现,恳请圣上明察!”李褚在“凑巧”这二字上下了重音。语毕,他那双狼眼从作揖的双手上方,向沈逆射来一道犀利怨毒的目光。投影是沈逆的视角,看着投影的边烬也被他这眼神盯了个正着。边烬双眸眨了眨,“李褚为何如此焦躁?”沈逆:……原来师姐刚才也走神了。沈逆道:“方才我道锐锋营内部有细作,是细作走漏了风声,导致刘吉一族被救走,激怒了李褚。”边烬默了一息。难怪李褚吹胡子瞪眼,沈逆这张嘴尽往人痛处上戳。沈逆:“难道不明显吗?李褚联合党羽上疏主张抄斩刘吉满门,李渃元准奏后,人也是锐锋营自己秘密带走的。几时带走,又从何处离开,前往哪里,只有他们自己知晓。如今折亡于野,被细作出卖最是合理。我好心提醒魏王,他却暗示黑魔方出现在长安城内与我有关,真是恩将仇报。”边烬让她倒回去又看了一遍。沈逆在朝堂上进言,一派端方不疾不徐,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冷睿。而此刻向边烬复述时,个人情绪毫不掩饰,宛若来找师姐告状的。外人恐怕不会知道,威震宇内的靖安侯沈逆,还会在师姐面前展现小孩心性。李渃元身体不适,连投影都屏蔽了,只从全息帷帐之后传来虚弱的童声。“咳……锐锋营折亡之事朕定会调查清楚,给魏王你一个交代。”听到这句话,李褚作揖的双手微微颤了一下,连忙应道:“谢,谢陛下。为陛下尽忠职守的锐锋营将士们在天之灵,以及他们的家属一定会感激陛下的。”此刻投影画面产生了一个聚焦。周围的景物都模糊了,唯有李褚发颤的双手格外清晰,说明当时沈逆的目光凝聚在这个细节上。继而,焦点转移到李褚的面部,他垂下的双眸内的眼珠在不安地轻转。投影之外,沈逆本人指骨弯折着,点了点自己的唇。难怪大家都不喜公开记忆模块里的影像。就连当时聚焦什么都展现得一清二楚,内心活动无处可藏,是挺让人不自在的。边烬道:“李渃元一向不喜李褚在朝中营私植党,特别是他和南衙十二卫联系颇深。李褚被你激将这一下贸然辩解,倒是将自己和南衙十二卫同恶相济的关系展露到明面上。李渃元说要给他一个交代,他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弥补为时已晚。师妹这招激将用得精妙。”的确如边烬所说,沈逆不喜李褚,一有机会便暗中给他使绊子。沈逆本不愿承认自己针对李褚,感觉“针对”一词都高抬了他。是他自己愚蠢冒进,怪得了谁。可边烬这么一夸,沈逆通体舒畅,将“精妙”这两个字稳稳接到心里。投影中,沈逆的视线会时不时落在帷帐后的那团阴影上,似琢琢磨磨。边烬:“师妹是否觉得此次锐锋营折亡太过蹊跷?”沈逆轻轻颔首,“锐锋营的校尉是李褚一手提拔上来的,整个南衙十二卫中锐锋营和李褚走得最近,又最为骁勇。若我是李渃元,锐锋营便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要除,但不好明目张胆地除。押解刘吉阖族出城便是拔刺的好时机。或许,暗中诛杀锐锋营的正是李渃元的人。“整个旅被灭,回头重组,再启用谁当校尉又整编谁入营,那就不是李褚说的算了。安插自己的心腹进入南衙十二卫,便能慢慢调查、瓦解李褚党羽。“与此同时刘吉一族被控制,或生或死都不可能再出现到人前。李渃元捂住了刘吉阖家的嘴,再往外宣扬已经好好安置他们,仁帝的形象便更深入人心。得了好名声又能打压李褚一党,再利用李褚来与我相互制衡,一举数得。”沈逆这番剖析淋漓尽致,边烬欣赏地默默凝眸。沈逆:“接下来就是弹劾了。”李褚被李渃元点的这一下惴惴不安,站在另一侧的某位绯袍高官使了个眼神过来,暗示他不要再在此事上纠缠。李褚很快调整心绪,带头上疏弹劾沈逆。借口便是沈逆对天子恩赐浑然不放在心上,与御赐的新婚妻子貌合神离,还在公开场合大打出手。这是对天子的藐视,实乃大不敬。若放任二女继续轻漫皇权,圣上颜面何在?长此以往上行下效,恶风必成。李渃元长叹声从帷幕之后传来,继而幽然一问:“沈卿,你是否对这桩婚事不满?”即便李渃元依旧是温吞的语势,沈逆也明白这一问的分量。沈逆躬身正色应道:“陛下御赐良缘,微臣自然非常珍视。”李渃元:“哦?你们尚未圆房,朕还以为你们对朕心怀不忿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