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月6日多云 玻璃河子又叫太平沟,水深而静,这时节彻底冻成了一块玻璃,透着四分五裂的裂纹,但是却坚固无比,成了天然的溜冰场。 齐玉露不接,直撇嘴:“不要,有细菌。” 2001年在郭发这里似乎变得慢极了,世界的新世纪早已开始,而属于他的好时光才刚刚来临,在她的身上,仿佛有某种奇异的东西,能使时光变慢,他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其实才不过几天,在昼犹昏,他有种会永远年轻的错觉,日子充实而井然,他牢牢拉着她的手,走上百里冰封的河面。 齐玉露却还是蹑手蹑脚的,总有种赤脚踩在剃刀边缘的幻觉:“慢点儿!” 齐玉露不安地要坐起来:“你属猴儿的?一会儿再掉下去。” 他们无所顾忌地在冰面上并肩躺着,对视之间,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就是全世界只剩下彼此的眼神,齐玉露望着天空:“真好呀。” “你看,有活鱼。”齐玉露隔着冰面,眯着眼往下看,晶莹的冰面下成了一个凸透镜,有几尾鱼被放大,饱满鲜艳的身体被封囚在里面,竟然自如地游动着。 “好好的鱼,让人家活着呗,嘴那么馋,啥都想进肚?” “你能有啥好玩的事儿?” “我早听说了,你这八卦速度太慢了,我们老板说他俩以前就认识了,毛姐追的小崔,虽然年龄差的大点儿,但是吧,”齐玉露眼睛忽闪闪一轮转,“那有什么的,咱俩都能在一块儿,他俩也不稀奇。” “你挺能吹牛逼的,”齐玉露回敬他两个,“对了,你不是会冬泳吗?你进去游游我看。” “我就是单纯想看你在冰天雪地里光着,”齐玉露眯着眼睛,两弯笑眼,像是上弦月,“肯定看起来特别色。” 齐玉露要留着他的衣服,上面有她爱的气味,如果在临死的时候闻到,她会走得很开心,像他陪在自己身边一样,“送我呗,那么小抠呢。” “你抽蝙蝠的时候尝出蝙蝠味儿了吗?这是王维的诗,红豆就是相思的意思。”齐玉露说。 叫人连名带姓,除了生疏之外,还有另一层感情,没有虚伪,没有客套,不打折扣,只是纯粹地呼唤她在世间唯一的代号,一遍遍确认,好像怕人消失了一般。 齐玉露见他眼角凝一滴泪,又或许是融化的雪水,她吻他的脸,忽然很想在这荒郊野外做爱,铁马冰河,都入梦来。 “没事,为什么我不觉得冷呢?真奇怪。” 齐玉露眨着眼,感觉视野里有一片消不去的阴翳,郭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陪她望向很远的地方。这样的太阳很眼熟,在十一年前那命运般的一天,也曾洒下如许辉煌的光,橙子汽水一般美丽晃眼。他们的胸中都充塞着悲伤,想起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一个又一个,一桩又一桩,都不再回来。 他吻她,挪她到自己的臂弯里,不说话,等那未知的柔波飘到耳畔。 情像风总会默默流 原谅我好吗 你那誓约依然动听 地老天荒爱未停 齐玉露用有些蹩脚的粤语唱着,感情却充沛,双眼茫茫,郭发问她:“什么歌?” 郭发没听懂歌词,可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刚刚那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