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和这座重生的高塔一样,永恒伫立在巴黎的心脏。” 拿破仑七世仿佛火焰般点亮了阴郁的画面,他端正的坐了下来,看了下表,随后又看向了塔外。灯光璀璨的塞纳河岸全是观众。他们目光热切的遥望着他的方向,等待着零点,等待着新的一年到来,等待这个世纪最大的谜底揭晓。 黑暗笼罩的那一刻,他好想逃回他那个小小的坟墓一样的合金屋子,重新躺在床上,吸吮着七号的大拇指,就像躲进母亲的怀抱,吸吮着乳汁。 但是,“拿破仑”这个姓氏,就是支撑着他行走到这里的支柱。这个姓氏在他的心上,在他的脑海散发着热与光,像是灯塔一样照亮了他的周围。这名字让他不能放弃,也不能屈服。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迎来什么样的未来,他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在乎。 “ipossible e ce ot ne se trouve e dans le dictionnaire des ibéciles。(‘不可能’这个字,只能在愚人的字典里找到。拿破仑一世名言)” 漫长又迅捷的等待中,他闻到了一阵冰冷而清新的风。这风像是剑刃般穿进了他的鼻腔,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值得庆幸的是,和自己的严阵以待完全相同,成默走在这座高塔的顶端,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如履薄冰。 此刻距离“零”点还有三十三分钟,观景窗外的一线缝隙中,城市如海的灯光和晃动着激光的绛紫色天空倒映在他的镜片上,镜片后面是一双淡漠的瞳孔,那冰冷的眼神叫人着实难以捕捉。十二月的空气冰凉,露水凝结在成默的羊绒睡衣上,使得线条不再绒软,看上去有些硬,让睡衣看上去像是休闲服。他半湿的头发吹成了背头,十分有型,一看就是超高速飞行过。也许是背头,也许是变的硬挺的睡衣,让他的气质凛冽了起来,脱离了长相带来的稚气。他慢慢的走着,向着观景台的中央,在与拿破仑七世的对视中。 “真高兴你能赴约,我的朋友。我等待着这一天……”拿破仑七世停顿了须臾,像是漫长的间奏,直到呼吸到了尽头,“已经很久了。” 面对态度冷漠的成默,拿破仑七世很是潇洒的放下了举起的双手,转而做了个请的手势,“今天的天气有些冷,本来应该喝点酒暖暖身体,但我知道你不喜欢酒,所以我准备了红茶,还有一些点心。瞧,就像许多年前,你和谢旻韫来巴黎的那次一模一样。我记的很清楚,那个时候谢旻韫还是个单纯阳光的女孩,虽然说其他人看不出来,但我觉得她一直很阳光,能给人带来一种……用中文说叫做‘正能量’的力量。而你很腼腆,还有些奇怪,和她看上去格格不入……” 拿破仑七世笑了一下,这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这是人之常情,重逢的时候,那些记忆特别深刻的时候就会涌上心头。于我而言,印象最深刻的片段,不是在枫丹白露,不是在巴黎,也不是在黄昏之海,而是在塞纳河畔……我只是有很多感慨,以前没有机会说,现在我想要说一下,毕竟,这也是最后的机会。” 拿破仑七世像是被子弹击中般缄默了几秒,“也许你说的对,不可否认,我们之间确实存在许多问题。私人的、公共的。从媒体上看,我们也确确实实处在敌对的关系之中,但媒体是媒体,现实是现实,现实中我不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个死结。” 拿破仑七世垂下眼帘,抚着胸口愧疚的说,“我懂你的愤怒,成默。所以我才会通过我妹妹先找到希耶尔。我知道不找到希耶尔,我甚至不会有说话的机会。”他惆怅的笑了一下,自我解嘲的说,“但即便如此,找希耶尔,也比找你更需要勇气。” “当然。”拿破仑七世点头说,“不是那种表面功夫,我向她说了很多心里话,我告诉她我之所以那样做的原因。作为欧罗巴的领袖,想要独立自主,必须摆脱星门的控制,而想要摆脱星门的控制,唯有寄希望太极龙和星门正面争斗。我知道我的无耻、卑鄙,可我只能那样做。我为伤害她抱歉,但我没有后悔我做出的决策。在是她的朋友之前,我首先是拿破仑 成默与拿破仑七世对视了几秒,才掏出揣在上衣口袋里的手,走了几步至茶几边,随后稍稍拖开了猩红色的沙发椅,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他靠入了沙发里,随意地将手肘放在扶手上,双手握在胸前,抬眉看向了拿破仑七世淡淡的说:“这不是忏悔,不过是鉴于形势所迫的自我开脱。” 成默隔着袅袅升腾的水蒸气,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拿破仑七世,低声说道:“就算她能原谅你,也不代表我能够。” 成默摇头,“我和你不是一类人。” “我不认可你这样没有任何数据支撑的说法。” “是,你说的没错,但我有绝对的实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和你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存空间被压缩,直至完全消失。”成默说,“这不是把戏,这是阳谋。” 掌声中,成默的神色逐渐凝重,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这让拿破仑七世的掌声逐渐遥远,仿似是一辆车擦着他的鼻尖飞驰而过,尖啸的引擎声过后,他的心脏才开始发颤。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正行走在午夜的高速公路上,没有灯光,周围一片迷雾,前方没有目的地,后方看不见来时的路。 成默握在胸前的手松开了,他缓缓将手放在了扶手上,手指扣紧了红色的天鹅绒面料,像是把指尖插进了凝固的血液中,他闭上了眼睛,“所以参加‘古巴比伦遗迹之地’的那些人是你安排的?” 成默睁开了眼睛,看到氤氲中,拿破仑七世刚才还几近枯萎的神情,竟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仿佛午夜即将盛开的昙花。他叹息了一声,问道:“‘撒旦降临’和‘死亡艺术协会’背后都有哪些人?” “实际上呢?” 成默想起了这次被完全调离太极龙总部的白秀秀,腥风血雨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心中叹息,直起了靠在椅背里的身体,看向了茶几上的杯子,“比起茶,其实我现在更喜欢喝酒。” 成默附身将骨瓷杯推到了拿破仑七世的面前,看着他拧开酒瓶,将酒斟满,顿时弥散在冰寒空气中的红茶香,就被浓烈醇厚的酒味给冲散,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问:“那么‘路杖’组织背后又是谁?” “西施?” 成默没有和拿破仑七世碰杯,抬手又将酒杯一口饮尽,口腔里充盈着孤独的苦涩。他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他喃喃的说道:“为什么不能等到完全胜利以后呢?”的酒,因而错过了成默一闪而逝的孤独,他不知道成默在问谁,下意识的回答道:“因为胜利,就在今夜。” “是不是有点难以置信?” 拿破仑七世的表情比成默更加忧伤,但同时又蕴藏着诡异的兴奋,似乎他没有喝多少酒,就进入了某种醉酒的状态,你分辨不清他是喜悦还是伤感,又或者一切的情绪都迅捷如电。他像是演讲般举起了手,手中还握着那杯“路易十三”,“你看,这是不是历史上最宏伟的骗局,全世界都被我骗了。凡人都以为这是场最盛大的婚礼,精英都以为这是出最隆重的笑话。我用我这一生的爱和五年的时间编织成了这张网,此时此刻全世界的精英都聚集于此,那些躲藏在幕后的蜥蜴人、那些将刀剑对准你的敌人,那些以愚蠢的以为我不过是棋子的肤浅之人,那些只想要坐收渔利的庸俗之人,那些想要来看一部小丑电影的丑陋之人……今夜,全在这里,巴黎!”他将酒液全部倒进嘴里,仿佛真如他自己所说真的短暂忘记了悲伤,他看着桌子愉快的笑,一边笑一边给自己倒酒,酒和眼泪一起往外面流,一束从酒瓶,两行从眼眶,“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丑。” 拿破仑七世向成默举起了酒杯,面带笑容,“你应该庆祝,马上,你就能真正的成为这个世界的王。”他大声的说,“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唯一的神。”拿破仑七世肯定的说,“如今,所有人都没有选择,你心里应该清楚,当你杀死大卫·洛克菲勒的那一刻起,你就必须成为神,而不是魔王。” 他又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窗外很远的地方升起一朵烟花怦然炸裂,好似无数只燃烧着的飞蛾扑向幽冥,恍惚间,他看见了师傅在火焰中摇曳的背影。他回过神来,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投降我就会原谅你?” 成默手中弹出了“七罪宗”,这剑好似一束穿过寂静暗室的光,将漆黑的空间折断成两截,他站了起来,一脚踩在茶几上,茶杯、茶壶砰砰乱跳,倾覆在茶几上,棕色的液体在白色桌布上横流,花瓶也倒了下来,滚落桌面,砸在了地板上。 瓶声破裂的一瞬,窗外也有烟花腾起,两个声音融为了一体,贯穿了黑夜和幽寂的观景台。炸裂的声响中,粉色的鸢尾花和白瓷碎片散落一地。与此同时,艳丽的烟花在天际绽放,亮出了一个“10”字,光亮穿透了幽寂昏暗的观景台,照亮两个人的面孔。 响彻云霄的倒数声中,成默手持着审判的光,抵住拿破仑七世的喉咙,泠然中带着一丝轻蔑的愤怒,“你以为你掌握了那些蜥蜴人和反对者的命,你以为能把我彻底洗白,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拿破仑七任由光剑抵着他的喉咙,刺入肌肤,绽放出一朵殷红的花,他坐的笔直,绷紧了肌肉,手抓紧了沙发扶手,像是完全看不到,感觉不到这把剑的存在。他的太阳穴痉挛着,脸却冲着成默微笑,“还有3秒,这座塔就将揭幕,人们会看到一座和以前的那座塔没什么区别的埃菲尔铁塔,虽然它已经完全不同了,可它还是叫做埃菲尔铁塔,外形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它一样还会是巴黎、法兰西的象征,不会改变。” “3!” 成默心中一震,想起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的雅典娜,她和自己不说话,真的全都是因为谢旻韫吗? 真是不幸,不管屠龙的少年如何逃避,却必须成为龙。 拿破仑七世自饮自酌了一杯,混合着吞咽声音的话语如同低沉的哀悼,“因为我为今天付出了……” “1!” “……死亡的代价!”拿 世纪婚礼(终) 法兰西第一理事加布里埃尔·博尔内举着话筒大声呐喊。 天与地共同组成了无与伦比的圣殿,成为了举世同欢的庆典礼堂。 人类精英在今夜全都汇聚于此,此时此刻的巴黎,此时此刻的战神广场,就是人类至高的殿堂。万一说发生什么事故,罗伯特·克劳福真是不敢想……不过他还是相信欧宇的安保能力,再加上大家都是天选者,全都是以载体出席典礼的,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莫多克翕动着嘴唇,轻声说:“那就意味着路西法也来巴黎了。” “也许路西法早就到了,正在等待机会,找个合适的时间下手,我说过,他不一定,非要在埃菲尔铁塔出手,虽然说埃菲尔铁塔一定是他的软肋……” 莫多克思忖了须臾,低声说:“先回欧宇总部,爱德华大人、刘玉神将、艾尔弗雷德大人、蒙巴顿国王……都在那里。”他抓住了放在座位旁的拐杖,“那里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