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哈迈迪垂着头低声道：“警方不只是扫荡了亚里士多德路外围的红灯区，还突然袭击了131号的罐头作坊，刚好那里有一大批货等着交出去，现在局势不对，为了不被警察抓到现场，只能开枪了。” 艾哈迈迪苦笑着回答：“今天这最后一批货老安迪早就交了钱，但一直没来取，如果断在我们这边，他那边撑不了多久，那么多人都要吃饭，没办法拿货出货的话，影响实在太大了……” 满头大汗的阿特夫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只是瞥了艾哈迈迪一眼，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阿亚拉走出电梯，之后她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对艾哈迈迪和阿特夫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等。” 阿亚拉穿过了门厅，对手持镭射枪的守卫亮出通行证，在被一道红光进行了全身扫描之后才进入了魔神贝雷特位于海德拉九十九楼的居所。 阿亚拉没有回看不安的艾哈迈迪和阿特夫，径直走入了金色的大门，沉重的合金大门缓缓关闭。阿亚拉站在走廊的一端，这条长长走廊两侧是差不多一人高的玻璃水池，水池里有嶙峋的假山和奇异的绿植，各种奇形怪状的热带鱼在里面尽情游荡。看上去有些像是水族馆的海底走廊，不同的是这条走廊的上部并不是全封闭的，因此更像是走廊两侧立着两个巨大的观景鱼缸。 穿过了大厅，拐入另一条玻璃幕墙边的观景走廊，一侧能看到远处蔚蓝的地中海，令一侧则是白色的墙壁，偶尔会出现贴着奇怪符号的双开门。而在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纯白色的双开合金门。 阿亚拉走到门口之时，那两只乌鸦竟然扭动了头颅看向了阿亚拉，滋滋的电流声响起，两束红色的光网罩住了阿亚拉，在阿亚拉曲线玲珑的身体上游移了须臾，便收束成了两个红点，聚焦于阿亚拉的瞳孔之内。 机器人背后的一整面墙壁则是一块液晶显示器，上面正跳动着各种数据。而实验室的周遭则凌乱的摆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光是机械人残骸就有好些个，另外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机械动物，以及各种各样的零件和工具。 阿亚拉迈步进入，跟在身后的侍女则守在了门口。大门在阿亚拉进入以后自动关闭，阿亚拉张望了一下，才在环形实验室左侧的一堆机械手臂中看到了穿着白袍的魔神贝雷特。 “出了什么事？”正在电脑前面工作的魔神贝雷特头也不回的问。 魔神贝雷特依旧没有停下在键盘上飞舞着的双手，她沉声问：“这个月的钱没送过去？” 从种种迹象判断，阿亚拉倒是有些怀疑拜蒙家族在从中作梗，她都曾经收到过拜蒙示好和道歉的电话，不过阿亚拉没有理会，也没有告诉雅典娜。如果没有出之前拜蒙那档事情的话，阿亚拉肯定会说，在那之前她一直认为自己是魔神贝雷特最倚重的下属，最信赖的朋友，甚至还能成为志同道合的伴侣。 雅典娜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随意的说了句：“没有那么严重。”她刚去过巴黎不久，从拿破仑七世那里旁敲侧击得到的消息是欧罗巴联盟不满雅典方面为了摆脱债务想要退出欧元区。尤其是在2020年激进的左翼联盟大选获胜之后，雅典方面一直在策动公投想要彻底退出欧罗巴联盟，这让欧罗巴联盟诸国都很火大，想要敲打敲打雅典方面，于是发动了一些针对雅典方面的行动。 加上舆论攻势针对的是整个“黑死病”，并不只是她的九头蛇，不过是这起案件恰好发生在雅典而已，让欧罗巴联盟找到了理由。基于种种因素，雅典娜也就没有太在意一系列反常的活动。这其中也有她向来对政治不那么敏感和热衷的缘故。际上黑死病的七十二魔神不少人都继承了他们的王——尼布甲尼撒的做事风格，对手下没有太多的约束。不少魔神都会扶持一个代理人，代为掌控手下的生意，自己只要发号施令，并通过黑死病软件掌控人事和财政权就行。 当然，也不是所有魔神都会选择这种方式，也有凡事亲力亲为，或者利用家族来牢牢把持生意的魔神。比如灯塔国的拜蒙家族和亚斯塔禄家族，都是从上至下牢牢的把控着所有生意。这样做收入会高很多，不过也会很劳累，需要权衡的东西也更多。 雅典娜选择的代理人正是阿亚拉，一个在叙利亚难民中颇有威望的神学教授的女儿。在雅典娜执掌九头蛇的八年间，两人合作的十分愉快。 一般在代理人模式下，魔神都不会给自己的代理人乌洛波洛斯。一是保持威慑，同时防止代理人坐大取而代之；二是魔神需要代理人有的是经营才能，而不是战斗力，有没有乌洛波洛斯无关紧要，三是代理人干得不好，或者被警方抓住，就随时都可能被杀掉，没有必要让他成为一个天选者，增添自己的麻烦。 不过雅典娜这个人特立独行，她向来怕麻烦，又自信心爆棚，丝毫不畏惧手下背叛。加上阿亚拉不仅干的不错，还每个月都超额完成雅典娜交代的任务，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并没有把这部分原本属于她的盈利收入囊中，还殚精竭虑的将这大笔的资金投入了海德拉的发展，以帮助更多的叙国难民得到援助。 尽管阿亚拉的动机并不是为了雅典娜，她还是赐予了阿亚拉乌洛波洛斯，告诉了她不少黑死病的内幕，给予了她更多的权力，让她在海德拉有更高的威望，以促进海德拉的发展。 雅典娜开口表示否定，似乎就忘记了阿亚拉的存在，继续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一个庞大帝国的倾覆，有时起因就是这么无足轻重。就像那首著名的英格兰民谣，从一颗铁钉的丢失到一个帝国的毁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雅典娜才从专注的工作中回过神来，她回头看向了阿亚拉，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还在？” 雅典娜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最近是怎么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问？去找卡米尼斯，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这个警察署署长到底还想不想做下去了？” 阿亚拉心中莫名的有些悲戚，她低下头轻声道：“是的，大人，我这就联络卡米尼斯署长。” 一个小时之后，阿亚拉带着一大队九头蛇护卫来到了亚里士多德路131号工厂，虽然名字叫做“工厂”，其实就是一间大一些的平房。它的位置处在贫民窟的边缘一点的地方，靠近主干道查罗科波路一侧，看上去这里和贫民窟的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坑坑洼洼的巷道要稍微平整干净一些。 巷道的墙边还摆着几具阿族守卫的尸体，一排穿着三点式游泳衣的年轻女工正双手抱头面对刷着蓝漆的斑驳墙壁，后面站着一溜警察正拿枪指着她们。这些女工穿游泳衣当然不是为了游泳，而是负责包装毒品的女工在干活儿的时候必须这么穿。要知道毒品的价值巨大且容易夹带，随便抹在布料上就能带走，好比用唾液融了粘在衣服上就能带走一堆，因此在毒品工厂，女工并们活儿的时候必须穿着泳衣，甚至什么也不能穿。 不要以为雇佣女童工是虐待，想要进入131工厂做工在贫民窟里没有一点关系可不行，这里不但伙食管饱，每天还有一欧的工资可以拿，是贫民窟里人人趋之若鹜的高新工作，因此这些女工和女童大都是阿族护卫的家属。 “和卡米尼斯署长会过面了，就马上告诉魔神大人所有的情况。”阿亚拉心想。 131工厂名为工厂实际只能称之为作坊，作为一个食品加工厂环境算是相当的恶劣了。厂房里有些昏暗，周围的窗户全都被海报给蒙的严严实实，阳光透不进来，只有惨白的日光灯照着有些肮脏的厂房。厂房里面没有太多东西，只有几张凳子、桌子和摆满了罐头的货架，在货架的另一侧堆满了还没有展开的纸箱。品的油纸，薄铁皮做的工具和水果罐头随处可见，灰色的水泥地面还有残留着未干透的血迹。 阿亚拉抬手，示意护卫们让开，她走出了保护她的人墙，走到了位于工厂中央的那张桌子边，扫了眼那些保护着卡米尼斯的防爆警察，冲卡米尼斯虚了下眼睛问道：“署长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阿亚拉皱了皱眉头，冷笑道：“你把我约到这种场合，说要和我单独聊聊？” 阿亚拉并不那么信卡米尼斯的鬼话，她凝视着卡米尼斯，却发现这个前阵子颇为春风得意的雅典警察署署长，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是真的格外苦涩，这让阿亚拉觉得事情愈发诡异。她心想反正也是使用的载体，不用怕卡米尼斯使什么花招，于是便看向了身后的艾哈迈迪撇了下头，示意艾哈迈迪带着九头蛇的守卫们出去。 “哐当”一声，铁皮门被关上，幽暗的厂房中只剩下了卡米尼斯和阿亚拉。 卡米尼斯放下了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快步向工厂中间的桌子走了过来，他先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从裤袋子里掏出一个像是b存储器的东西，按了一下，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一道淡淡蓝色光罩飞快扩张成一个气泡，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阿亚拉垂下眼帘扫了眼桌子上的屏蔽器，淡淡的说道：“我知道。” 阿亚拉冷笑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阿亚拉昂起了头，带着怒意说道：“既然如此，直接开战就是，看看到底是那位大人物厉害，还是我们九头蛇厉害。” 毕竟海德拉是她的第二故乡，这里不仅有她的族人在生活，也饱含着她的心血。 “什么条件都不可能，开战吧！”阿亚拉头也不回的冷声道。 身为载体的阿亚拉远比卡米尼斯震惊，她在看到了敌人之后，脑海中才响起了有载体靠近的警报声，由此可知对方的速度有多快。阿亚拉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她不得不出手，然而她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就像那天她使用本体面对拜蒙的感觉一模一样。 手持权杖的拿破仑七世对着阿亚拉浅笑，他目光温和的凝视着阿亚拉纱巾上方的那双眸子，低声说道：“阿亚拉小姐，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 拿破仑七世弯腰，抬起阿亚拉的手，在自己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接着他直起身子，双手背在身后，彬彬有礼的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拿破仑七世，你可以叫我克里斯托夫……关于我的这些身份，我想你大概是知道的，不过我还有一个身份你也许不那么清楚……”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中了阿亚拉，让她完全陷入了混乱。 …… 成默却并不这样认为，他曾经在希腊参与过破获“太极龙学员失踪死亡”一案，知道雅典警方根本无法进入海德拉。基于成默对海德拉的了解，他还知道海德拉有自己的一套系统，可以说整个海德拉都是法外之地，不受到雅典警方管束，别看海德拉能够买到军火，但在海德拉之内武器只有海德拉的护卫才能持有。贫民窟里面也许有少量武器存在，但绝对不可能有大量的武器被持有，贫民窟里的那些穷人根本买不起枪。 要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仅需要对海德拉有深刻的了解，也需要对雅典方面究竟对海德拉是什么态度有一定的了解。 从成默的经历来看，雅典警方显然和九头蛇存在默契，甚至雅典高层和九头蛇还有利益输送，如此大规模的黑市存在于雅典市中心，没有保护伞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并且这个保护伞还不大可能是某个位高权重的人，而是整个雅典方面的利益团体。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海德拉”的存在是非常荒谬的事情，可在成默眼中，“海德拉”是必然会存在与雅典的漆黑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