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这是人间篇的 低等小恶魔完全没有脑子，只会乱喷火球——战斗——升级，比起它们，她也只是多了一层人形的外壳而已。再加上跟周围的龙族语言不通，她很少说话，一年到头都保持沉默，导致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是哑巴，没有语言能力。 一般来说，在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的时候，她才从会从影子里探出小手，抓住哥哥的脚腕顺着爬出来，然后钻到他怀里嘤嘤哭叫。 最初，纸鬼白大概只是把她当成了住在影子里的使魔一类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会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这么听话，身上的味道也跟他一模一样。种种迹象都说明她应当就是由他的影子化成的妖物。 在很小的时候，年幼的恶龙曾经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是她始终学不会龙语，只会说一点深渊语。这两种语言他都会，于是便用恶魔语跟她沟通。 纸夭黧（作为笨蛋，并没有完全听懂）点头。 他的视线落在她头上那个矮小纤细的黑角上。 所以自愿断角，对于使魔来说显然是非常忠诚的一种表现了。 纸鬼白用手背捂着嘴，猝不及防后退半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服。”纸夭黧小脸一红，费力地说，“听从主人的……意思。”这家伙比她强，识时务者为俊杰，得听他的。对于恶魔来说，嘴对嘴亲吻，是订下契约和永远忠诚的表现。 纸夭黧根本听不懂这一长串又快速又复杂的恶魔语。 于是无比自然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低头把嘴贴了上去，伸出小舌头从食指指尖一路往下，舔过几根关节，亲了亲他的手心。 然后抬头期待地望着主人。 怔怔地看了一眼自己沾上口水的手，然后顺势掐住了她的脸：“糊弄我的话，你将以死谢罪。” 可惜就是忘记了“敬爱”一词怎么说，所以临时用“喜欢”代替。后面的成语她也没在什么地方看过，就是忽然就会了。 见她表情不对，又立刻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她还是个小幼崽，肌肤娇嫩异常，禁不住用力。这两年几乎都在他影子里沉眠，从未经过风吹日晒，面颊摸上去水灵灵软绵绵的。 “……”感觉这词语好像不太对的纸夭黧，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敬爱”怎么说，越想知道越想不起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非常喜欢。” 纸鬼白感觉怎么都不对味，少见地紧紧皱起眉头，犹豫着松开手：“算了，跟你沟通太困难了，你还是听不懂。等小角再长长一点再给我，少说这些花言巧语，再喜欢我也没用，主仆尊卑是很重要的。而且身为我的使魔，你现在实在是太弱了，连十级都没有。”原本还以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使魔会有什么不同之处，结果菜得不行。 纸鬼白默默抬起下巴，以免被角戳到。 …… “这句听懂了？那还行。” 却不料她对他身上充满神圣气息的力量十分抗拒，接受魔力的时候十分痛苦，就像受到了什么残忍的折磨。 但是在掐断魔力的传输，收回手的时候，她主动张嘴咬上了他的手指。 锋利的獠牙咬破了他的指尖，她立刻自发吮吸流出来的鲜血，喝得很开心的样子。 再大一点知道了她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难怪要吸血，跟妈妈一样，都是个小吸血鬼。 “并不是像使魔那样完全共生的关系？” 怎么可能会这样呢？这幼崽明明是依靠他才活到现在的，一直以来都是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完全从属于他的东西。 他想不通这个问题，一度无法接受现实。 这多亏了他的血。他数着日子喂她，计算她能完全脱离影子脱离掌控的时间点。等到那一天，他就杀了她。反正也没人在意她的死活，他想杀就杀。 ——那就看她表现 有一天，当她在影子外瞎逛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母亲，懵懵懂懂地想要凑近看这个被神圣锁链拴着的女人的时候，他神使鬼差地拦住了她。 他随便编了个谎言，骗她。 ——我辛苦养大的妹妹，凭什么要分给别人？就连母亲也不行。 ——因为……他就只有她了。 死亡之后，崩溃的影子世界就会把妹妹丢出来。 他们会高高在上地感慨她的成长速度，说她越来越强了，跟最初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大相径庭，说这是奇迹什么的。 但是他们不会把她也杀死，因为他们答应过他，他老老实实接受研究的条件就是不可以动他的妹妹。 实验研究的主题是：为什么世界树会格外眷顾他这个卑贱的混血杂种，为什么那些万年一遇的血脉体质会出现在他身上，而不是诞生在纯血圣龙一脉的幼子身上。 他会在火焰中重生，然后接住奔过来的妹妹，重新把她藏到影子里。 在他死亡的那段时间里，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没有他的话，她能躲到哪里去呢？ 他死了之后，她就是唯一能证明他曾经活过的存在了。她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东西了。 他曾经真心实意地想过，要是能这样就好了。 可是他一直下不去手。 也希望能够跟她一起活下去，一起长大。 这个愿望，就是一切噩梦的根源。 死亡之前，他偶尔能听到一个空灵而悠远的声音在脑子里回荡，说的都是些只言片语，类似“天命”、“世界”等浩大的词汇。 “吾即是世界，天命不可违。” 醒来后，他发现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让这个世界卷入风暴。 虽然没试过逃亡，不清楚胜算，但是他不打算再等下去了。他一直以来都在进行暗中反抗，小打小杀，但只是为了发泄，并没有严谨周密的逃亡计划。 可是那一天，龙族违背誓言，杀死了妹妹。 “寻常恶魔根本承受不住世界树顶冠的威压，明明这么虚弱，她的身体为什么一直没有崩溃？难道跟哥哥一样是不死之身么？好想杀死一次试试……” 小女孩几乎没有反抗能力，心脏被龙爪上锋利的指甲轻而易举地刺穿。血从她的胸口与嘴角不断涌了出来，淅淅沥沥地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淌，裙摆被汇聚的血浸湿，热血淌过下肢，把小腿也完全染成了红色，流到脚下，画出一片不断扩散的蜿蜒。 然后她就像是碰到水的雪花，迅速融化了，溶入血水，消失不见。 他喂给她的血，大概就有这么多吧？ 那是一个满目鲜红的世界，仿佛血海。她在其中不断下坠，不知道要落到哪里，睁着被血染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事实证明，纸夭黧确实也是不死之身。 就仿佛是这些血重铸了她的肉身一样，当她完全站起来的时候，地面已经一滴血也不剩了。 “瞪什么瞪，反正复活了。又不是真的死掉了，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站起来的时候没有那些难搞的火焰……” 之后他就很少把妹妹放进影子里了。他把她留在家里，让她跟疯掉了的母亲待在一起。 最后他成功创造了历史，从此成为载入史册的极恶之龙。 等龙族反应过来的时候，死亡的阴影已经渗透得很深，身边到处都是好友的尸体。上一刻还在谈天说地的同伴撕下伪装，齐刷刷地暴露出傀儡的身份，对昔日友人展开了自杀式的爆袭。 尊贵的圣龙嫡女不幸成了他的人质。然后他又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了人质。早在小恶魔被杀掉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他的 “诸位杀了我那么多次，这么多条命，就没有想过都是要还回来的么？” 最后他见到了父亲。 没有任何开场白或者自我介绍，素未谋面的父亲对他说：“逃吧。” 父亲淡然地说：“我知道……你生来就注定毁灭这个世界。也许你才刚开始享受这么做的乐趣，但是战争将永远不会停止。你迟早会厌烦的。” “天命？你的目标果然是神位？你要知道……你身后的结界并非无坚不摧。到时候你的妹妹和母亲就活不了了。你可以死一万次，但是在世界树的限制下，她们并不能无限重生。如果你执意成神，血洗世界树，那么你就会失去她们。” “逃吧。带上阁楼的宝箱，解锁的咒语是你母亲的生日。杀死所有追杀你们的士兵，永远不要回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