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寺庙出来后徐因有些心不在焉，谢津问了她两次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她都没听到，直到第三遍徐因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快一点了。 谢津说那干脆去远一点的商场吃饭，他知道一家味道不错的粤菜馆。 “你明天要考试，辛辣刺激类的东西最好不要吃，免得影响状态。”谢津的语气格外认真，“水也不要喝凉的，现在天气还冷。” 徐因很想说些什么来，但她实在不擅言辞，最后只闷出来两个干巴巴的字来，“谢谢。” 谢津这两个字快得像念经，他看向马路的方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我们打车过去，快一些。” 他和她一样，徐因蓦地明白了，谢津在面对她时同样会笨嘴拙舌，会想入非非，会心慌意乱。 好心情间接促使了好胃口，总之等徐因下车后，她冒出来的第一句话是“肚子要饿瘪了”。 徐因从后面推他，“快点带路，不好吃拿你是问！” 徐因对比了一下自己和谢津的体型差，眼观鼻鼻观口，装没听见。 徐因伸出筷子，脖颈上佩戴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滑出领口，她低头瞥了一眼，又塞了回去。 “尝尝这个。”谢津舀了一份椰子鸡汤，“我记得你喜欢喝椰奶，应该会合你的口味。” 好在她只是不喜欢甜食，并不是接受不了甜口。 作为一个口味颇为传统的北方人，徐因一时无以形容喝到的汤是什么味道。在她固有的观念中，掺肉的汤都应该是咸汤，甜汤必须是粥米煮出来的，这种夹杂着清甜椰香的鸡汤实在是……无法评价。 徐因捧着碗，斟酌着词句，半晌她把碗放下了，敬而远之，“味道不错，但不符合我的口味。” 谢津想了想问她，“你是不是只吃甜粽子、甜汤圆、咸豆腐脑和甜月饼？” “我之前跟社团的同学一起过来这边吃饭，凡是喜欢这道汤的，一定要吃咸粽和肉汤圆和甜豆花，觉得不合口的大部分和你一样，要甜粽子甜汤圆和咸豆腐脑。” 谢津微妙地沉默了几秒，“我可以两种一起吃，除了豆腐脑，我只吃甜的。” 谢津改口，“不过我也不怎么吃豆腐脑。” “不习惯这个味道就不要吃了，吃些别的，这里的烧鹅和蜜汁叉烧都很不错，用料讲究，吃多了也不会腻。” “……都是甜口的，我吃不太惯。”徐因的语调很轻，说话的时候她快速看了一眼谢津又低下头，双手放在自己腿上。 我搞砸了。 徐因无意识地抓着裤子的面料，她想如果有时光机的话她一定不会说刚刚那句话，但她——好像又没那么后悔。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徐因猛地抬起头，看到服务员正对谢津微笑点头，“好的，请您稍等，我去问一下后厨，这边火先帮您关掉好吗？” 服务员关掉加热炉的火，留下一句很快回来就急匆匆往后厨走去。 “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愈发低落，奈何徐因生就五感敏锐，听完这话深觉自己简直作天作地，羞赧成了一块红温的木头。 “不用了……”徐因细若蚊呐。 服务员嘴角抽动了一下，心想他就多余问这句，直接上手装算了。 徐因抓着桌角想说话，但又觉得自己说多了更显得作精有病，她抓心挠肝地扣着桌子侧沿，看谢津低下头拿手机不看她后，愈发心如死灰。 就像罗廷芸说的那样，她情绪不稳定，不会来事，任性胡闹废物，一定会把事情搞砸。 徐因魂不守舍地看服务员收着桌子上还冒着烟的饭菜，想彻底完蛋了。 服务员再受不了这餐桌上的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看，那目光空落落地叫人背后发毛，他委婉地开口，“您手机响很久了，要不要看一下？万一是有急事呢？” 屏幕上赫然列了一排的未读消息，徐因愣了一下，看了眼谢津。 ［acubens］或者西餐？ ［acubens］看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在一个城市生活四五年连哪里的饭好吃都不知道 ［acubens］以后不会这样了 徐因的大脑乱作一团，如同过年的时候楼下那熊孩子大半夜不睡觉在小区里放烟花，五颜六色的，在视野里璀璨得遮过了月色。 徐因嗓间发酸，她吸了吸鼻尖，抿住嘴唇。 谢津拎起打包好的袋子，和服务员道谢，“麻烦了。” “不用，我自己拿，”徐因转而看向谢津手里的三个手提袋，“我帮你拿一个吧？” 谢津到收银台结了帐，徐因走在他旁边出了餐厅，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股脑地开口，“抱歉，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我确实不适应甜口的肉类，我以前没吃过这些，因为我妈妈也不喜欢吃、不对，我是想说一开始你提议来粤菜馆的时候我没有拒绝，而且也是我最先说味道不错……但刚刚、是我太扫兴了。” 谢津歪着头看着徐因，像是第一次看她一样，过了会儿，他忽地笑了，”我酸甜咸辣不忌，不过太辣太甜的吃不了，除此之外不吃香菜，喜欢甜豆花和无刺的海鱼，其他都可以。你呢？” “我记下来了，”谢津说：“那我们去吃青椒鱼吧，这个喜欢吗？” 谢津反问说：“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你不喜欢吃这里的菜，我们换一家想吃的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生气？” 谢津停了下脚步，他面对徐因站定，“如果这也叫浪费时间，那我非要带你坐车到这边吃饭也是浪费你的时间。何况这些菜我打包了，可以带回去给我室友，并不会浪费。” 徐因说不出话，她想，应该是这样的吗？应该是的吧，如果换成谢津对她说，他不喜欢桌上的菜，她的第一想法绝对是自己搞砸了，没有让他高兴。 “你觉得我麻烦？”谢津问道。 “你对自己好一点吧，哪有觉得别人不麻烦自己麻烦的？” 谢津想，这就不意外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性格养成这个模样，可想而知是哪方面的原因，为此在和徐因的交流中，谢津会刻意地避开家庭父母相关的事情。 徐因碎碎念着，“我才不要。” “我说我知道了，谢谢小谢哥哥疼我。”徐因不要脸地贴着谢津的肩膀，“我最喜欢小谢哥哥了！” 但这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底色，其余的那些自厌自弃、悲观主义、配得感低，几乎都是后来被家庭强行扭曲而成的。 谢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但那又怎么办呢？谁叫他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