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再一次出现了始料未及的脱轨,许玄仰望着阴沉的天空,拂然暗叹,扬长而去。第63章 沈昔全出了明华堂,并未如众人所想“伤透了心”离了首阳山,反而,她带着周清扬直奔无运峰。两人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别经年,而今回到家,虽然物换,但好歹人重新在了。周清扬不知道她的打算,只是跟着进了院子,看见荒萋萋的野草长了满院,窗边那株桃花树干疲软,只余一线生机,趴伏在雨地里,真是说不出的凄凉。“我们接下来去哪?”她才不信沈昔全会因为人言和误会就撒手,她们彼此心里都明白,所谓救人,从来不是要搏什么美名或感激,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沈昔全瞧了她一眼,一点也不意外她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小苏来了信,还没来得及给你看。”她递给周清扬一封信件,自己上前去研究那花树是否还有得救。周清扬捏了信展开,雨水滴答滴答地洇在纸上,她越看越心惊,脸色也变得郑重。那边沈昔全痛惜地扶起倒地的花树,拿朔霜挖开了它腐朽的枝干,筑起围篱替它挡住过大的雨水。她看这树的眼神是穷不尽的温和,仿佛是对待摔倒的孩子,生怕弄痛了它。周清扬合上信,看着她忙,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当初沈昔全插下桃花枝时的情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当时她将花枝交到沈昔全手上时没敢说出下半句,这么多年过去,“执子于归,宜其室家”却是不用说也能明白的。哪怕放了再多狠话,说得在冠冕堂皇,周清扬也知道,自己离不开沈昔全,就像她离不开自己那样。两个相惜的人,早已化为了对方身体里的骨血,连神魂也交融在一块。沈昔全的周身灵性和神性翻腾暗涌,她一只手拂过花树的枝干,它便从颓败枯萎开始重新生枝发芽。转眼间,青枝绿叶抽条,粉色的花骨朵压了满枝。周清扬隔着雨,也能闻到桃花的香气。她来到沈昔全身边,拉住了她冰凉的手,两道身影顶着凄风苦雨,眼里却只有满树繁花。**苏远之在自己冰冷的小殿里架了一口怪模怪样的锅,锅下却没有火。若是有人在此,一定会在心里大骂他暴殄天物。因为烧着这热锅的,乃是仙株仙草里磅礴的灵气。他守在大锅边上,往里倒下一筐的黑鱼黑虾。身后报备之人道:“这次一共抓了三十暗兽,都是在北海‘巨眼’外面,没被它察觉。”苏远之点点头,看着锅内的鱼和虾子优游一开始还痛苦挣扎,不过片刻之后便翻着肚皮,仿佛醉酒一般自在地游了起来。他正若有所思,背后那人不知接了什么消息,讶异道:“尊主,有人在外面求见。”苏远之闻言一震,即刻抛了手中的东西,一半是急切,一半是思念地往外跑。他总是这样,无论长到多大,理事多么成熟,只要沈昔全和周清扬一来,立刻就会回到少年时稚嫩的模样。幽冥因着有北海,本来就多雨,到是没出现处处泽国的景象。黑白两道人影并肩立在殿外,苏远之只觉得眼眶一热,好像此时不是生死攸关,师尊师姐的到来也只是很平常的一次归家。可天上隐隐的紫电和雷声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苏远之忍了又忍,平静地把她们请到殿内。“幸好你们没什么事,北疆之事可还顺利吗?”周清扬听他提起北疆,眼神不由得一暗。沈昔全随意点了点头,一眼就看到了殿角的大锅。“这就是你提到的‘暗兽’?”她走近了,看里面不过是些鱼虾,甚至连煞气都没有。苏远之早就叫人提来了两筐还没下锅的,盖子一锨,里面的鱼虾狰狞地显示了未净化之前的凶神恶煞,血红的眼珠不断弹动的截肢,无一不让人想起湘和大街上肆意破坏的巨怪。周清扬也走上来,稀奇地看着这些东西,说:“这样的邪性,即便幽冥里也难以得见。”苏远之附和道:“正是,这些日子我深入北海,在封印那巨怪的深渊里潜行,却根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抓些小鱼小虾,我见它们奇异,也是偶然才发现了这个法子,经过灵气反复淬炼之后,它们身上的煞气会一点点散去,显然和那些天生妖物有所不同。”他郑重道:“我怀疑,它们是被感染了。”周清扬和沈昔全仔细听着他的分析。原来,苏远之初入幽冥时便历经过北海的禁忌之地,也就是封印那巨怪的深渊,只是当时他根基浅薄,除了自己这一手一脚根本无人帮忙,也就暂时将这件异事搁下了。后来,他在幽冥扩张人手,逐渐吞并其余领主的地盘,但有一个人的地方他却始终进不得。那个人就是重黎,也就是首阳山上的许玄。幽冥逐渐三分,除了北海,便是苏远之与许玄相互观望。这些年来,许玄一直有意无意地阻止他进入北海,原先苏远之还以为是里面有什么了不得奇珍异宝,他想独占资源。可及至许玄在首阳和凡间分身乏术,苏远之才得了消息,说在北海里发现了湘和巨怪的行踪。这几个月他一直尝试接触巨怪,皆无功而返,这才有了抓捕暗兽实验的事。苏远之犹疑着开口:“我虽觉得此事诡怪,却不知究竟问题出在哪里,想着叫你们来,也许能看出关键。”周清扬听他说了半晌,心里隐隐约约有什么要迸发而出,她说:“这样说来,许玄有可能一直在畜养幽冥的巨怪,等的就是如今天下大乱。”她说完了,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便又静默起来。沈昔全心中却已了然。怪不得当日应龙提点她,小心世外之人……许玄不顾及百姓,不顾及首阳,甚至不顾及自身,可能原本就是因为他的故土本就不在这里。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摧毁这个世界,或者从这里拿走什么东西。北海中的东西,才是他的软肋。另一边,周清扬不断追寻着心中一闪而过的违和感,终于抓住了那抹灵光。再去北疆之前,许玄对她说过的话。一见如故……她本就是世外之人,哪里来的故人和故土。所以,难不成他是在提醒……自己也是世外来客?!一突破了这层,再去联想其余的事便水到渠成,可怜在场三人只有苏远之是实打实的修仙人士,当周清扬给他解释完始末猜想时,他简直无法消化。“这么说,师姐你是‘夺舍’?!”他呐呐道。周清扬敲了下他的脑袋:“什么夺舍,我又不是厉鬼。”沈昔全道:“我从前也想过…师尊…”她改换了说法:“元横仙师是首阳历代以来唯一个飞升之人,那时我总在想,他飞升了以后会去什么地方,现在看来,大致也只是去了别的世界罢。”苏远之头脑昏沉地尝试理解。听得周清扬问:“其实他是什么人都不重要,现在既然知道了该往何处走,不如即刻去北海,看看那妖物是什么来头。许玄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掩藏它的踪迹么。”无可否认,她的话是不错的选择,但沈昔全却摇了摇头,坚定地表示要等明天。苏远之虽不明白,但也只好安排了地方,让两个人住一夜。周清扬心中那种不安感又出现了,但此时三人同在,未来哪怕再危险,也根本不必担心。她只能归结为压力太大,跟着灯火的指引,和沈昔全一道去了后宅。两人住在一间院子里,门对着门,临近屋前,周清扬都在苦苦思索,她究竟不安个什么劲儿。直到沈昔全在背后叫住了她。幽冥极黑的天色中,一盏幽幽的灯映着沈昔全的乌发乌眼,更显的她整个人如玉般清冷而美好。“师尊?”周清扬刹那间觉得这是天上宫阙,而沈昔全便是要飞走化仙的一缕幽魂。原来,她只是害怕失去她。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此处冷寂,这个给你。”沈昔全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条花枝,上面凝结的显然不是露珠,而是首阳的雨水。首阳的桃花,她一直会折一枝放在乾坤袋里。周清扬接过花,本想着两人住在一起更好,可沈昔全递完了花自顾自进了房门,再没看她一眼。不知是出于什么感情,她没有敢推开那道虚掩着的门。周清扬小心地把花放在床头,清冷的香气传来,她竟睡得很熟。**沈昔全倚着窗子,静等着对面屋子里的灯熄了。她在屋的四角布上阵旗,燃起烛灯,以血为盟,求问天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