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有点互相看不顺眼,见面阴阳怪气,大的矛盾没有。谢承勤对着这么冷淡的小侄女,有点没话了。哪像他家那三个,都快骑到他脖子上去,特别是老三,天天咋咋呼呼的,二十多岁的人了,穿得可可爱爱的,背着个公仔娃娃背包,蹲部队大门口让人把他叫出来,见到他就蹿过来挂身上:“爸,没钱花了,来点零花钱。”他又不是印钞机。不给,不走!她就那么蹲着,只差没坐到地上打滚了。他昨天问老三对谢轻意的印象怎么样,老三撇撇嘴。他问:“怎么呢?你也觉得她继承遗产多,不乐意啊?”老三说:“爷爷爱把遗产给谁是爷爷的事,就是,怎么说呢,谢轻意这人吧,我们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谢承勤问:“具体是什么?”老三想了想,说:“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逼。她不仅特装,还一副谁都不搭理的样子。我又不欠她钱,干嘛要热脸贴她冷屁股。而且,她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爷爷刚过世,她捅自己那么一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跑来问我,你们谢家怎么啦!我能怎么说,我总不能说我们谢家出了个神经病吧……”然后口若悬河地吐槽半个小时。谢承勤想起大哥跟谢轻意斗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再想到老七在谢轻意捅了自己一刀后,居然还能扇得下去巴掌,也就不奇怪谢轻意为什么是这模样。谢承安还想让他走关系捞人。捞个球!他缓声说道:“你大伯的事,我托人查了查,也自己去看过,你做得很好。这些年,老爷子身边,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没做到位,辛苦你了。往后要是有什么事,跟六伯打电话。你爸那边,我跟他谈谈。”谢轻意轻轻地“嗯”了声,没说什么。谢承勤想了想,又清清嗓子,说:“你钰堂姐其实挺好相处的,你多搭理她几句,多给她几个眼神,兴许就能玩到一块儿了,你们年龄相仿,都还是学生没毕业呢。你要是方便的话,她明天来看看你,行吗?”谢轻意看明白了,这是来表达关心来了。她说道:“六伯别担心我,我挺好的。”她顿了下,又说:“谢老七那里,烦您操点心,我跟他们还是少些往来的好。”她实在是不想见到谢老七夫妇,容易崩心态。谢承勤点点头,道:“待会儿我就去找老七。”他又犹豫了下,又说:“轻意,这个,你看……”谢轻意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今天谢老七带我去看过精神科了。”谢承勤愣住:你怎么知道我要提去看精神科的事。谢轻意淡淡地解释道:“你的语气、表情,要提的,也就这事。谈别的,用不着欲言又止有顾虑。我能在爷爷办丧事的时候捅自己一刀,任谁都会想是我心理或精神上出了问题,我跟谢家的其他人关系不好,你要是不来找我聊聊,担心我还闹出什么事。毕竟,你是唯一还愿意能跟我往来的长辈。”谢承勤心里的那点想法让谢轻意一举道破,先是愣了好几秒,随即对她有点刮目相看,直言:“小侄女,你有点东西啊。”听这话就知道不是拎不清瞎作的。他估计谢轻意肯定不乐意去,打算先劝一劝,慢慢给她做点心理建设,等到她身体好了,约个时间,找个精神科或心理科大夫看看。她要是同意,他好联系大夫。不同意,就再找机会做思想工作呗。哪想到已经去了,倒是有点意外。不对!谢承勤忽然反应过来,提高音量,问:“今天?”肠子捅断才治了几天,就拉出病房带去精神科?这路上来回折腾,一旦动到伤口,来个肠破裂、腹腔感染什么的,治起来会相当麻烦,且很遭罪。谢轻意轻轻地“嗯”了声,说:“今天上午已经看过了,如你们所料,有精神病。”谢承勤真想问一句,谢老七是不是有病?他不敢再聊下去,怕再激刺到谢轻意。他说道:“行了,我这就去找老七谈谈,你安心养伤。”起身,走了。他到病房门口,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谢轻意,突然间有点看不下去。才二十岁!独生女儿。弄成这模样。谢轻意等谢老六走后,拿起手机看消息、邮件,回复信息。她忙了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走近,敲门声响起。又是施言。谢轻意抬眼看去:今天不是来过了吗?一抬头就看到施言手上提着个大袋子,里面是一个带盖的大汤碗,还有碗筷。施言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茶几上的袋子,一眼认出里面有好几款谢轻意爱吃的水果零食,心道:“谁来过啊。”谢轻意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有朋友的。谢家人里还有了解谢轻意口味喜好的?她不动声色,笑盈盈地走进来,将提来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说:“土鸡老火汤。”谢轻意的目光在鸡汤和施言之间来回,问:“有事?”之前都是一天一趟,今天来两趟。施言取出碗筷,盛鸡汤,说:“不能单纯送晚餐?你现在能吃点流食了,给你补补。”谢轻意没拒绝,但喝了半碗鸡汤就喝不下了。肚子疼,也没胃口。吃多少算多少,施言没勉强谢轻意,而是略坐了一会儿,收拾了碗筷勺子告辞走了。谢轻意听到施言离开的脚步声,又等了一会儿没见施言回来,招来保镖问,确定是真走了,有点诧异:真就是单纯来送晚餐的?不打听点情况?不交流下进展?不开展下合作?不套点谢承安的其他罪证?她随即又想:挺有耐心啊。夜里,谢轻意的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上厕所有血,肠子又出血了。肚子疼,怀疑有肠粘连情况,这些都是肠道损伤术后容易出现的情况。医生得知她今天出去过,骂了她一通。谢轻意痛得一夜没睡,到半夜的时候发起了烧,之后便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忽然在想,要不叫来律师,立个遗嘱,把名下的所有财产全捐给山区小朋友为支援祖国教育事业做点贡献,然后就这样走了吧。迷迷糊糊间,有一只手落在她的额头上。手软软的,有着女性独有的纤细感,手掌微凉,落在热热的额头上,竟有些许舒适感。她睁开眼,正好看到施言俯身凑过来盯着自己打量,那眼神不是担忧关切,而是像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确切地说是像看有趣的猎物或玩具。当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施言的眼神又变了,变成了带点关心,问她:“醒啦?我昨天的那碗鸡汤把你灌坏了?”语气极其自然,仿佛朋友间的正常问侯。谢轻意心说:“你也发病了?”倏然一乐。当精神病都有伴,也挺好。她闭上眼,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谢轻意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才又逐渐好转。肚子每天都疼,疼着疼着就习惯了。施言一下子忙了起来,没再来看她。谢轻意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从深秋时节住到了初冬。她出院的这天,下雪了。谢轻意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墓地看望老先生。虽说人走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她想来看看。她站在老先生的墓前,才恍然惊觉,原来人走了,还会有活着的人惦念着,并不是一了百了。只有无人惦念者,才是走了,就走了。她应该就属于那个无人惦念者。谢轻意在墓园待了一会儿,回到家。家还是那个家,就是突然冷清了许多。老先生的院子空了。东西都还在,但缺少人烟气息,就显得空了。没有人坐在圆桌旁和她下棋,没有人躺在椅子上休息,没有人往池塘里投饵喂鱼,没有人沿着园林小道散步。好在宅子其它方面还是一切如旧,没有因为她不在家,就让谢承安、谢老七他们给霍霍了。谢轻意把管家、保镖、园丁、厨师、财务包括她的生活助理等聚到一块儿,他们替她守好家,兢兢业业地上着班,她这个做老板的不能当看不见。于是,开个短会,表示了感谢,把因为住院延迟发放的工资,通知财务明天发,并且每个人再额外发半个月工资作为奖金。冬天了,再发点过冬补助。钱这东西,哪怕全留给谢老七他们,也不会落得一句好,发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好歹能换来真心实意的笑脸,听几句老板大方,老板万岁!天冷,不想出门。夜里,谢轻意蜷在书房的软榻上,腿上盖着毯子,看书。乱七八槽的事情多,用在学业上的时间极少,跷课是常态,但既然入了学,该完成的学业得完成。十点多的时候,突然收到盯梢施言的人发来条消息,是一张偷拍的施言的照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