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家仆侍婢,这两处地方连个卫兵的影儿都见着。 他拧起眉头,想要建功立业的拳拳之心竟然成了对手眼中的笑话,被无声耍弄了一番,气到炸。 他的人里有内应,而舒王那边的筹划也早已泄露。 可现在的情形不一样了,他算盘打得再好,也没能算得过太子。 他急匆匆调兵遣将,将此事快马告知等得着急的皇帝和舒王,以及一众朝廷党羽。 “城门必须打开,让张敬昌和他那三万凤翔军即刻护驾!”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那些没用的假道义?难不成就坐这等着太子将我们活剐?” 一时争执不休,舒王没功夫和这些迂腐的朝臣耗着,除了陆执,这些人几乎没上过战场,哪懂什么叫刀枪无眼。 “你……你……”皇帝拿食指指着他眉心,嘴角颤颤悠悠却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舒王风驰电掣出了宫,火速回舒王府排兵布阵,与此同时,张敬昌接到他的消息,甚是得意,以为事情成了大半,兴冲冲破开开远门、金光门,前来护驾,一时间,长安各坊被这浩浩汤汤的军队惊动,平民百姓人人自危。 太子李淳看了眼身旁的李佑城,眉梢一吊,按耐不住胸中欣喜,等待许久的时机终于出现了:“有些人就是这样,越害怕,越出乱子,今日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惧怕的到底是什么!” 很快,长安城东边的通化、春明、延兴门被太子兵马攻破,打的旗号正是“平叛乱清君侧”,攻击对象便是居文轸的禁军和张敬昌的凤翔军。 禁军再厉害,也不过是皇城和京畿的守备军,操练力度有限,且多年不战,大多懈怠,只在长安城的治安管理上算顶配,在面对如狼似虎久经沙场且刚刚完成西南平叛的剑南西川军面前,实在太过无能。 承天门城楼上的报晓鼓已经响彻南北,大部分长安百姓并不知道前一夜发生了什么,日出而作,各坊市照常生活,等上了主干道才发现横尸遍地,吓得赶紧找地方躲避,一时间,路上军队、行人、大小官吏行色匆匆,商贩收摊,路人逃命,追逐杀伐,此起彼伏,长安彻底停摆。 张敬昌的凤翔军在皇城外被削掉大半,剩下的着急往回撤,西边和南边都是太子军攻势较弱的地方,于是金光门和明德门便成为最佳逃跑路线。 借着黎明的熹微晨光,向西和向南逃窜的凤翔军在奔出城门的那一刻,傻了眼。 郭家四子分别率兵把守长安西面和南面的主要城门,虽人数不算多,但挡不住个个身形彪悍、武艺高超,站在那里,像来索命的阎罗,只一面便让张敬昌闻风丧胆。 ——没错,郭念云选择在这时候过把瘾。 张敬昌一队人马不战而败,从城内出逃的凤翔军也悉数被俘。 等太子兵马逼近宫城,城墙上守军的弓箭用尽,他们才意识到,误判了形势,底下的哪里是兵,分明是猛兽。 “陛下,陛下!快想想办法啊!这太子不是要清君侧吗?怎么杀到太极殿了?难不成真要逼陛下退位,杀了我等朝廷肱骨?” 霎时间,殿外兵器交锋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马蹄踏步的轰隆声,有人下马,众军士齐声高喊:“将军威武!” “殿内人听着,舒王叛党,若知悔改,现在滚出来,还能给你条活路!莫怪俺将军不通人情!”长松端持着金刚雪刃斩马刀,对着殿内咆哮。 整个太极殿犹如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发出沉重腐朽的喘息。 李佑城沉沉冷笑一声,摘下厚重铁盔,深吸一口气,抬脚步入太极殿。 清新的空气附着在他冰冷的铁甲上,随 他步伐稳而大,踏在殿内石板上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催命。 这剑南西川道节度使自入京后几乎没上过朝,都说他年轻神勇,如今窥到真容,果不其然。 李佑城毫不犹豫,径直登上高台,一把抓起御座后瘫倒的皇帝,将其拖至众人面前。 “李将军……你这是要……弑君?!”底下有不怕死的大臣瞪大眼睛问。 “史书”刚一出口,高台上“滋啦”一声腻响,皇帝脖子被斩断,一根血柱喷出,溅湿了旁边的龙椅。 众朝臣目瞪口呆,陆执更是嚎啕。 他扔掉剑,一把攥住皇帝衣领,一把撕下这人脸上的易容面具,这与皮肤粘连的人肉面具粘得太久,已经将局部皮肤扯烂。 “这……这是谁?”陆执跪着过去看,吓得捂住胸口。 李佑城冷眼看着台下惊乍的人们,唇角微勾,看不出是怜悯还是嘲讽。 李佑城当然没时间和他们墨迹,几步奔下高台,留长松和景策收拾残局。 “将军要去何处?”陆执追问。 李佑城径直走出太极殿,外面已大晴,风和日丽,云白天蓝。 这么多年,若那人真的用心看过他一眼,他也不至于如此难过。从小到大,他们私下里没正经见过几面,他只是给了他生命,然后视他为眼中钉。 他闭眼,想起她惨死的母妃,想起她的微笑,她临死前的话,以及幼时被她牵着肉肉小手,带着他在这诺大皇宫里游乐的场景。 他红着眼睛,任泪水流进铠甲深处,阔步往前走,翻身上马,去往舒王府。 她的怀抱,她的温存,她的一切……李佑城想到这些就要发疯,他害怕极了,害怕像失去母妃那样,失去她。 “王爷可曾听闻,那剑南西川的李佑城如从地府来的一般,恶魔附身,从南杀到北,居文轸的神策军都顶不住,王府这些兵力,怕是撑不了多久,王爷还是趁早去朔方,属下定竭尽全力,死守王府!” 舒王并无任何焦虑迹象,只冷笑着说:“若他是恶魔,那我就是阎罗,而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处。” 太监哆嗦道:“回王爷,陛下……陛下还在睡。” “把陛下叫醒,就说变天了,太子要来舒王府面圣。” 不仅舒王府设了层层防卫,其所在的整个道政坊就是个军事据点,由重兵把守,看上去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且坊内还有四五户高官,上百户平民,这数千人都是无辜百姓,虽被安排闭门不出,但若真因太子强攻而受到损伤,则对太子的名声极为不利,甚至可以为那些认为太子造反的文人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道政坊北面紧邻兴庆宫,那是历代帝王的常住地,有几位皇帝几乎一生都在兴庆宫住,彰显亲民之举,而顺帝则不喜欢这里,私下也没来过几次。不过兴庆宫一直有人悉心照料,皇家宴请也会偶尔在这里举办,于是文人墨客也将此处视为极风雅之地。 太子李淳面色凝重,眉心一直拧着,心事很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