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 又推开他的手,独自俯下身来,对着恩彩的尸身默默祷告。落缨也终于缓过神来,小声抽泣,不停唤着恩彩的名字。 李佑城撇了眼一旁哭泣的落缨,“不是还有她吗?问她便是。” 清如盯着他深沉的眼睛,那里依旧流淌着对她的汹涌眷恋,只是她这次不再动容,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于是理所当然地对她点了点头,目光阴邃,道:“我说过我不是好人,所以在我眼里,没有无辜的人。” 她也记起了他在驻地对她说过的话,当时以为那是玩笑,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 李佑城没再回她,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只是心里一紧——若真能相安无事,何必千里迢迢再相遇呢? 他不敢往下想。 029 幼兔 她艰难撑起身子,揉了揉双眼,试图看清周遭事物,除了烛火、观赏花卉、雕花木屏风,还有许清如和大祭司萧云霁。 落缨接过,手上依旧无力,差点弄洒,清如只好双手端过来,服侍她饮下。 清如无奈,弯眉一笑:“好,我不打听。可我服侍你,也是应该的,毕竟你现在才是二王妃。” “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说这话的人是萧云霁,她抬头纹立马皱了三分,怒火也烧到了眼睛,可她的火却不是针对落缨:“你以为只有你们有药吗?郑仁泯用过的药,不仅是你们的,还有我的,只不过……”她冷笑一声,“你们的药是灌在口腹,而我的药是涂在表皮。” 萧云霁被她问得一愣,但很快理解,瞧着许清如,叹了口气,这姑娘还是处子之身,哪晓得什么床帏之术,不过她也过了花季年华,按理说,家里大人也是应该教导过的,再或者,她不是开书肆吗?书肆里难道不卖风花雪月的绘册? 她当然知道,那药涂抹在哪里。怪不得每一次侍寝,交合处都如浸在了撒上胡椒的滚烫油锅中,那种热度就像烧红了的铁钳烫入皮肤,让她痛不欲生。 “神花教主骗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还执迷不悟?她蛊惑白蛮族百姓,以复仇之名宣传自己的教义,以莺粟之毒麻痹滇国各个阶层,无非是让你们做她的奴隶,为她卖命。所以,你们这些所谓的‘神花圣女’,不过是她控制滇国的手段和牺牲品,一旦不好用了,就会被弃置。恩彩已死,徐尚宫定然知道教主在王宫埋的这条线出了问题,她肯定会找机会通风报信,所以神花教到底能不能继续保你,你可要斟酌清楚。” 这干燥的秋夜,最适合贪凉。 “放心,神花教的人会杀了落缨,她活不过二王子大婚。”声音从屏风后传出,被烛火照亮的颀长身子投影到白纱格挡上。 “尸体动过手脚了,明日便会有廷尉司的人来查,最终的结果,就是待嫁二王妃杀的。”李佑城继续道。 对方冷笑道:“明日一早放出的消息,是二王妃被杀了,这样动静会闹大,廷尉司的人就会追查,人一多,传言就乱,恩彩一死,徐尚宫和宫里其他神花教的人便会乱了阵脚,你能否活命就看造化了。” 这一招确实狠毒,她顿时瘫在榻上,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可谁知,刚一开门,夜风来袭,吹来凌乱的花瓣,扑到她的脸上和头发上,让她一时局促,慌忙用衣袖遮挡。 夜色里,两个人的亲昵总带有某种不安,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清如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心跳。 何况,他刚才还杀了人。 李佑城捻飞指腹间的花瓣,对着满院子的珍稀植被,笑道:“你若一直喊我‘李校尉’,一日都不肯叫我一声‘玉安’,那我就只好按照李校尉的手法来做事。” 李佑城看她,心中一凛,低声问:“阿如,你还是疏远了我,难道是因为那夜我吻了你……” 她说过的,那天石洞里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诚恳的请求 确实,他的担心太多,反而成了她的负担,也许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让她感到不舒服了。 以他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应再次打搅她了。 清如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对她有了爱慕的李佑城愿意成为她在滇地的情感奴隶,受她役使,为她奔命,等辞别之后,两人便又是陌生人了,不再联系,形同陌路。 李佑城会心一笑,心如刀绞。 清如小心地退回到屏风后,等着她把药上完,不禁撇了眼帘外,李佑城正在中堂饮着凉茶。 屏风那边窸窣一阵,像是已经完事,清如转到里面,帮落缨系上亵裤和衣裙。 落缨如中了魔咒,一直碎碎念。 落缨听得入神,只随着说道:“可是我的家人都信神花教……教主能治好大家的疑难杂症,而且不收钱……” “代价?”落缨摇头:“没有代价,她只要我们相信她的教义,供奉神花圣女……”说到这里,忽然感觉不对劲,自言自语:“神花圣女是白蛮族中未婚嫁生育的年轻女子,家世清白,热心仁义,教主挑选了我们,教导我们,读书写字和各种技艺,我们有去贵族家里做宾客的,有去官宦家中做教习的,还有……还有我,我入了宫……” 许清如尽量用缓和的语调述说,可还是激起了落缨的反抗,她往外推了推清如,拉开二人的距离,道:“你说的不对!教主不缺钱!教主只是憎恶这些贵族,恨他们盘剥民财,恨郑氏阴狠狡诈,她用这种方式麻痹他们,好让我白蛮族人重新回到白崖城!” 这些背后的交易应该是落缨这个层次的人接触不到的。 也许,这是一条十分隐匿的黑暗交易链。 清如的问题让落缨手足无措,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她只知道心疼族人,想为白蛮族出一点力,既然神花教主看得起她,那她便竭尽全力为她做事了。 萧云霁也深深点头,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一个机会,如今万事俱备,机会就在眼前,白蛮王的后人,几个王子公主都已经和我取得了联络,热海之地的白蛮人已做好了回来决战的准备,你若真心相助,待以后平定郑氏,我自然表彰你的功绩。” 清如便提了句二王子郑仁泯,依旧声调和缓:“落缨,你也知道他是个疯子,可他却也极聪明。他一心想要王位,他与你们合作,是想利用神花教换得民心,击败世子,事成后,会逐渐将神花教驱逐出去,建立军队,稳固边防,不再让神花教踏足滇国,而且,他还答应了……娶我为妻。” 好在帘外并无什么动静,也许那人早就走了。 如五雷轰顶,落缨僵在榻上,她紧抓丝帕的手在胸前不停抖动,脸色煞白,泪水夺眶而出,有气无力道:“我早就应该料到的……我早就应该……” 落缨终于受不住清如的宽慰与疏解,她双手捧脸,呜咽起来,浑身抽动着,如山林间一只遍体鳞伤的幼兔。 030 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