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的死,虽然激起了风波,引起了一阵骚动,可很快就被平息。 瓦剌全族臣服大明。 自己作为使臣,推动瓦剌归顺,这是何等荣耀的事! 马哈木老了许多,曾经的英雄意志被现实击碎,连腰杆都显得不那么挺直。 捏烈忽学会了隐忍,将杀父之仇隐藏起来,将族人的命运摆在首位,毫无畏惧地答应前往大明。 瓦剌无风雪,冷寂满月光。 “巴嘎木,你要记住了,汉人有句话叫做盛极必衰。瓦剌臣服大明,所盼望的就是等待大明由盛转衰,等待大明暮霭沉沉,如风中残年的老人再无气力时,重振瓦剌雄风。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兴许你老了依旧看不到希望,但你还有儿子,你儿子还有儿子!” “但我知道,大明迟早会衰落,属于瓦剌的草原终究会回到瓦剌手中,属于蒙古人的辉煌终究会再一次回来。懂得忍耐的狼,才能成为头狼。莫要心急,将你的才智,将你的勇猛,都传给后代。” 马哈木苦涩不已,摇了摇头:“大明皇帝不会强行留下我们,但他的速度很可能快于我们。兴许在我们没有返回之前,大明皇帝已经派人开始接收瓦剌,收缴武器,分散族人。你们只需要留下族人去向,不必做任何阻拦与抵抗。” 巴嘎木受限于年龄,虽然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点头记在心中。 妣吉含情脉脉地看着捏烈忽,轻柔地说:“你放心去吧,大明使臣杀了你的父亲,他们不可能对你举起屠刀,此行必不会有性命之危。只是,大明皇帝不是好对付的人,我虽未见他,但看看大明现如今的强盛就知道,朱允炆是一个英明的帝王。” “活着,才有希望。你还年轻,给你四十年,未必不能等到一个好的机会。不要畏惧大明收走我们的武器,只要草原上有木,有牛羊,我们就有弓箭,有弓箭的骑兵,就有再次崛起的希望……” 妣吉看着捏烈忽,缓缓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啪啪。 胡濙烤着火,搓了搓手:“朝廷新兵之策施行多年,效果斐然,可这也成为了朝廷的负累,若不是连年收成不错,商税大增,加上几次战争损耗与补充相当,新兵之策的负累问题怕是早就暴露出来了。我猜想,皇上很可能会在稳住局势之后,进行卫所分流与重组,进一步减少军士数量。” 确实,随着大明混凝土道路的延伸,外敌的消失,继续维持庞大的军士数量只能成为负累,尤其是内地一些卫所,完全可以撤去与合并。 胡濙瞥了一眼张算,嘴角透着笑:“这一点,你知道,我知道,皇上自然也会清楚。只是那又如何,他们以为臣服能换来希望,但他们或许忘记了哈密、吐鲁番与西疆人,马哈木在劫掠西域的时候,实在是应该找几个当地人问问,他们是自称大明子民,还是回回人……” 大明没有改变回回人,但赋予了回回人大明子民的身份。 尤其是西面而来的商队,对大明子民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羡慕,认为他们生活在了一个强大的王朝之中,是幸福的百姓。 国的属性大于民族的属性,这是大明教化的结果,也是大明强盛之下影响力的结果。 但他们只想了自己的安排,可没想到大明的教化,没想到大明的分化瓦解有多厉害,马哈木不知道大明爱国主义的厉害之处,等到蒙古包里出现孔夫子、孟子的时候,瓦剌各部落还是那个部落,只不过他们臣服的,已经不再是什么首领,而是大明皇帝。 天亮上马,鸣鞭开路。 为了避免西疆瞿能,东面朱棣对瓦剌发动进攻,胡濙从使臣队伍中派军士分别报信,并将瓦剌臣服的文书先一步送入嘉峪关。 商队穿过瀚海,带来了大量的粮食。 虽说鞑靼战事已是结束,可大军停留在瀚海以北,依旧需要仰仗关内后勤,只不过因为缴获众多,后勤的压力已不那么沉重,纵是瀚海之中送粮的队伍耽误上日也不打紧,避免赶路疲民过甚,造成运粮队伍折损过大。 商队掌柜眼看快黄昏了,军粮只能明日交军队点数,只好先命人先将帐篷搭建起来。 掌柜安排妥当之后,便进入帐篷之中休息。 “什么人?” 掌柜将木匣抬了抬,喊道:“金陵燕王府,高阳郡王之下,丝路商铺掌柜柳成贵,领商队携三万石粮供养军需,特来找燕王,一是交差,二是转交家书。” 朱棣并没有休息,虽然鞑靼没了,可大明王朝还有一些敌人并没有解决。 现在军队之中尚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西征,将马哈木等人抓过来和阿鲁台、本雅失里一起办个篝火晚会。 这些问题的存在,让平安、谭渊、徐凯等人认为不宜西进。 军队内部有争议正常,可朝廷没任何表态,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观望什么? 铁铉走入大帐,见朱棣盯着舆图,目光看着西蒙古方向,走了过去,笑道:“皇上准我们观望,不是皇上没拿定主意,而是在等待时机。” “若观望的时间长了,军士也疲惫,毕竟入了冬,立了功,大家还盼着能班师回朝过个好年,不少军士都在盘算着除夕夜回家吃团圆饭,再观望下去,军士回家都赶不上除夕,西征也没了士气,左右都没好处。” “你是说,皇上在西北留了后手,是谁?我可没听闻朝廷调了哪位大将挂帅西北。” 铁铉含笑,自信地说:“解决瓦剌未必全靠武力,我听说,胡濙去了西北。” 看来,自己这个好侄子之所以让自己观望,是在做两手准备啊。一手准备是胡濙招降瓦剌,若是不成,便是自己这一手,武力消灭瓦剌。 军士进来通报。 铁铉见状,对朱棣行了个礼:“既是家书家事,那我就不叨扰了。” 棋手说客,功高盖主 丘福抱着刀守在朱棣一旁,眯起的眼睛好似是在闭目养神。 “燕王,我是另外一个柳成贵。” 朱棣凝眸,盯着来人,声音变得冰冷起来:“冒充高阳郡王之下掌柜,擅闯军营,夜见主帅,你有何图谋?” 营帐内,肃杀之气骤起。 柳成贵淡然一笑,空气中令人压抑的杀机顿时破开:“燕王,我来这里,自然是给燕王送家书,并核对账目,好早日返回金陵复命。” 信与账册呈至桌案。 藩王之首,天下之尊。 朱棣眉头紧锁,信封上的字是朱高煦的,可这信中的字并非朱高煦所书,而这内容,更是惊世骇俗,里面内容大逆不道,含造反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