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水师指挥佥事赵有年转动船舵，下达了减缓速度的指令。蒸汽机上的烟囱冒出了黑色的烟柱，又被东南风吹歪。 “林状元，前面可就是爱州港了，看到没有，那一座高高的建筑就是爱州港的灯塔，夜间焚烧柴木，火光冲天，照得西面军港与东面民港通亮。” 林环早就看到了那高大的灯塔，听说有二十丈高，是混凝土浇筑所成，很难想象，这里的匠人是如何打造出如此壮观、高大的灯塔。 林环有些疑惑。 林环了然。 赵有年、林环、刘本下船，顺着笔直的码头上岸。 爱州港距离清化城也就四十余里，赶马车半日便已抵达。 传闻清化城是一座栅栏城，没有城墙，类似于用木头围起来的篱笆城。可眼下的城哪里是什么栅栏城，明明就是一座混凝土坚城。 林环看向王资：“为何修有如此多的城楼？” 林环微微点头，询问：“自建文四年平定安南后，这里可有民变？” “最近三年里，地方民乱只出现了四起，最多也只有三百余人闹事，还是因为农税而引起。后都司、布政使司处理及时，并没有多少麻烦。今年尚没有地方作乱，民心渐渐归顺。当然，这也与孔子七十二弟子后人的教化脱不了关系。” “没错。” 林环对北面拱了拱手：“颜回后人，儒学大师，竟甘愿于待在社学，实在是令人钦佩。” 交趾与江西、南直隶等地方大不同，在大明主要省份里，训导地位与俸禄普遍低于县学、府学，但交趾、西疆省两个地方则恰恰相反，社学训导的地位与俸禄高于县学、府学。 张紞等人曾与冉忠、颜宝、闵行等商议应对之策，布政使司的一些官员甚至提出了灭绝安南文化，焚烧所有安南典籍，坑杀安南耆老先生的主义，想要用焚书坑儒的方式来清扫安南遗存，加速安南人转化为大明人的进程。 后来，社学大兴。 在张紞、冉忠、颜宝等人的努力下，在朝廷的支持下，交趾已实现了社学普及，张紞以强制的法令形式规定，儿女满六岁者，当入社学，修习课业，知书达理，掌握大明礼仪。 归附官员正渴望向上爬，如何能不配合？ 建文皇帝高度信任张紞，不仅给了张紞任免知府、知县的权力，还给了他诸多“便宜行事”的权力，如税率制定、土地丈量、分配与发卖等。 交趾安稳，最大功劳可能并不是韩观的卫所与军队，而是张紞的政策赢了民心。 清化社学第一学堂。 颜宝正在讲述《礼记》，声音洪亮，台下学子认真倾听，一脸肃然。 颜宝侃侃而谈，声音抑扬顿挫。 窗外的林环听闻之后惊讶不已，如此大胆的提问也敢出现在课堂之上？刚想过去呵斥，就被王资拉了回去。 “胡氏无道昏庸，百姓生不如死。大明这才不得不吊民伐罪，拯救万民于水火。追溯四百年，这里尚没有安南，乃是中原一地，是为中原故土。大明天子执掌天下，收归故土，顺应天道。你回家之后可以问问你的父亲，问他是觉得成为大明人好，还是回到过去的胡氏王朝好。” 颜宝看着课堂中的学子，威严地说：“你们是大明的子民，生活在安稳的学堂之中，只有大明能才庇护你们，保护你们，让你们生活的更为美好。让我们起身向北，以尊 众学子起身，在颜宝的带领下向北方作揖，然后又对颜宝作揖。 林环看着学子次第而出，便走入学堂，对颜宝行礼道：“颜先生有大才，林环有礼了。” 林环连连点头，见讲桌上有几本教材，说了声便拿起来翻看：“这里教材与京师主编教材多少有些不同，这里竟然直接写了安南历史，是否合适？” 林环肃然起敬，致歉：“是我狭隘了。” 林环有些惊讶地看着颜宝，问：“你知道些什么？” 粮食太多了 林环很是惊讶，难以相信一个教书先生竟能洞察朝廷动向。 颜宝哈哈大笑，看人震惊的表情很是有趣。 张紞也真是，这种事你到处说啥，害自己还以为颜宝成了神棍。 林环知道交趾距离京师遥远，想要得知京师动态并不容易，欣然答应，讲述着建文八年以来的事，当听闻西疆省遇到不少困难时，颜宝不由地有些担忧。 颜宝询问。 颜宝看着林环，摇了摇头：“郭老先生那里有伊斯-兰教的伊玛目等人支持，想来在招揽百姓子弟上更容易。只不过伊斯-兰教的影响不可小觑，当地回回人、蒙古人居多，还有更西面的商人，想要推行王道教化，恐怕并不顺利。如火如荼，应是安慰之言。” 颜宝点了点头，国子监结业的监生被带去西域的可不少，他们有真才实学，善于应变与解决问题，而不是坐以待毙，坐以待援。 在清化三日后，林环起身前往升龙城，一路之上察访民情，见识到了百姓安泰，人心稳定，甚至有些地方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民风朴善。 林环进入布政使司衙署的时候，见到的办事之人都是小跑着办差的，虽然也有几个慵懒的，那是因为没他们的事做，可一旦有人传呼，定会匆匆来去。 林环宣读圣旨，多是客套抚慰之言，但朱允炆毕竟是一个懂得激励手段的君主，也没打算只给他们精神上的鼓励，在圣旨的最后，准许布政使司自府库中，抽解送京师钱钞十万，作为大小官员嘉奖，一次性发放到位。 张紞无所谓，反正这些钱是要送往京师的，既然朱允炆打算抽分一部分，那就分掉吧。交趾的商税收入、农税收入可不再少数。 一番寒暄之后是酒宴，林环询问：“张布政使，皇上着我前来，一是抚慰三司，二是想明察三司困难之事，朝廷可想办法解决。” “哦，请说。” 张紞命人打了一碗米饭，然后指给林环说：“这就是交趾最大的麻烦。” 林环疑惑不已。 林环直言：“三千万石余。” 陶容最早归附的安南人，因为其忠诚与能力，被张紞一再提拔，现任职布政使司参议。陶容起身，对林环拱了拱手：“交趾目下储存粮食有一千三百六十万石，且夏税尚未全部入库。” 林环瞪大眼睛，一千三百六十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