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急，如珠落玉盘。 白依依向下看去，起身微微施礼：“盘谷先生终于肯露面了，还请上来一叙吧。” 白依依放下琵琶，端起酒壶，温柔斟酒：“盘谷先生，古今莲花令的主人杨五山让我至京师，有几件大事要办，这些事不办成，我无法回去交代，还请先生不吝仁心，看在血誓巫蛊的份上，帮我们一把。” 白依依不置可否，只是淡然地听着，见盘谷一直不喝酒，便主动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白依依喟然叹息：“杨五山交代了什么，小女子就需要完成。盘谷先生，你且说一说，这纪纲能不能留了，还是说非杀不可？” 白依依莞尔一笑：“若是建文皇帝的龌龊之事呢？” 白依依蹙眉：“换脸，这件事可不太好办。” 白依依看向盘谷，不由地埋怨：“你还真是狠心之人，竟要他毁了容。” 毁容和活命二选一，根本就没有犹豫的余地。 白依依端起酒杯，敬了下，见盘谷依旧不动酒杯，便自顾自饮：“我来京师之前，杨五山说，李祺落入安全局日久，但他的古今善字令应还留在其家人手中……” 白依依笑了笑，摇头说：“我们即便是想去找，也找不到不是吗？他们的去处，可都是盘谷与棋手负责。李祺落网，以他的血海深仇，绝不会开口招供。可一旦善字令落在安全局手中，那古今令牌中的秘密很可能就隐藏不住了。到时，十几二十年的努力，可全都毁了。” 白依依有些无奈，直接说：“我们必须找回善字令，不为了李祺的那一支力量，而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盘谷，你也想为他报仇，不是吗？功亏一篑，你可甘心？” “你们一个个都渴望报仇，渴望杀掉朱家皇室，没错，我也想！可你们睁大眼睛看看，为了对付我们，建文皇帝用了哪些手段？白莲教是邪教，白莲教徒是妖人，白莲教徒说的话说是妖言！朝廷教化，大推文治，用不了五十年，白莲教就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呵，什么功亏一篑，可笑至极。你回去之后告诉杨五山，别以为他握着莲花令，握着小佛母，别以为他背后还有其他身份就能撼动建文皇帝！我的建议就是蛰伏，彻底的蛰伏，等待朱允炆老了之后，昏聩无能时我们再寻机动作！” 他因为无能为力，因为无法出招，因为无法抵挡，开始退缩，开始畏惧，开始想要遮起棋盘，不闻不问了吗？ 白依依不甘心。 白依依清楚盘谷的担忧，事实上，自建文朝以来，古今势力也好，白莲教也好，都被一次次重挫，白莲教更是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古今中的公子李祺也被捕，京师阴兵几被一扫而空。 盘谷端起酒杯，将酒水倒掉，缓缓说：“棋手失踪了，恐怕是看穿了局已是无法可为，选择了隐匿不出。没有他的帮助，我们想要对付建文皇帝是痴心妄想。” 盘谷起身，严肃地看着白依依，以命令的口吻说：“带你的人离开京师，越早越好。另外警告杨五山，不要将手深入京师，善字令更不是他能染指的。” 盘谷走向台阶，背对着白依依说：“我们都背负着仇恨，它如一把刀，还没有刺向仇人，倒先刺伤了自己，呵呵，我们都是可怜人，可怜当年没有与他们一起共赴黄泉。” 毛驴晃悠悠地走出巷道，慢慢行走。 顾云手持望远镜，盯着毛驴上的人，对一旁的薛夏说：“他出来了。” ps: 钦天监刘伯完 坤宁宫度过了沉闷暑热的上半夜，终是安眠。 值守宫门，马虎不得。要说皇上、皇后不轻饶，就是那些太监们也不会罢手。 “安全局指挥史刘长阁，指挥同知汤不平，有紧急事求见皇上。” 刘长阁冷漠地说：“十万火急，还请公公即刻通报。” 紧急文书，八百里加急文书，夜入宫廷当即刻奏报天子，不可迁延片刻，这是规矩。 朱允炆正在熟睡之中，被轻轻唤醒，迷糊地看着坐起身来的马恩慧，马恩慧无奈地看向门口方向，叹息道：“内侍禀报，安全局有紧急事求见。” 朱允炆又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围观扇风，看来得制造一个风扇，总这样热得睡不好觉可不行。 刘长阁、汤不平脚步匆匆入殿。 刘长阁连忙请罪：“皇上，我等是担忧消息走漏，故出此下策，深夜求见，自有紧急要事。据安全局长期布控与排查，已可确定刘寡妇、刘铭等幕后之人就在钦天监。” 朱允炆有些疑惑，一群看星星看月亮的家伙，竟然也参与到了谋反之中？ 朱允炆了然，事关古今、阴兵，经过漫长的监视与布控，安全局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线索，只是在等待一个好时机，确保在抓了这一批人之后，他们的同党在短时间内不会察觉，为安全局一网打尽争取时间。 朱允炆走出武英殿，抬头看着璀璨的星空，沉声说：“既然你们吵醒了朕，那朕就去钦天监看看吧。” 刘长阁连忙劝说。 刘长阁有些无奈，看向汤不平，暗暗叮嘱必须保护好皇上，出了宫之后，又命薛夏。雄武成、庞焕等人加派人手，确保朱允炆的安全。 刘伯完端坐七星台，仰头看着星罗棋布的瀚宇，手指不断掐算，嘴角微动，有些花白的半尺胡须随风而动。 刘伯完盯着星空，双眸骤然凝聚，只见星空中出现一点白光，随后是一道闪亮的光线。 刘伯完瞥了一眼王全臻，便沉声说：“世间变化，明暗交替。至暗之时，则至明不见。至明之时，则至暗退隐。眼下墨夜在空，虽有明星点缀，仍难掩黑暗之本色。当今之计，唯有静待黎明，东方破晓，方可有所为。” 王全臻有些迷茫，这距离天亮也不久了啊，再说了，你点蜡烛也没人管你，你在唠叨什么。 王全臻看向刘莫邪，这个寡妇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了，以前她是沉静且温和的，诗词文字也令人舒坦，可此时的她，似乎变得冰冷，锋芒，让人有些想要逃离。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谁是奸佞？ 李春之盯着刘伯完，第一次反对：“我们背负深仇大恨，我们等待了十多年，到此时此刻，还让我们隐忍不发，可我们又能再等待多少日月？你知道的，外面的野狼众多，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他们都瞪大嗜血的眼睛，抽动灵敏的鼻子，我们随时都可能暴露。” 孙苍崖反问：“若红日没来，野狼先来了，我们该如何自处？” 刘铭阴冷地说：“我们本就已经死了，眼下的喘息与行动，不过是为了复仇，为了去见地下的亲人。盘谷，我认为，是时候召集所有人，准备一次大规模的行动了。我听说云南那里已经筹备了三千多匹战马，将在半个月之后分批运送京师。” 刘铭自是知晓钱财的厉害。 没有钱财，谁肯卖命，没有钱财，谁肯打马虎眼，没有钱财，谁肯遮蔽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