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不惜代价，将纪纲公之于众，谁用纪纲，谁就倒霉，只要露脸，所有人都得被连累。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用之人，武艺高强，手段阴狠，可堪大用，可现在，偏偏又不得不舍弃！ 可恶！ 东北舆图高挂，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是山川河流，就是卫所与女真各部落。 “随合兰城卫、兀也吾卫、易马忽山卫、塔鲁木卫与阿速江卫等设置，铁岭至鲸海一线基本已在卫所管控之下，兼有朝廷派驻官员，安抚地方，施王道教化，习我礼仪风俗，已非羁縻之地，实为朝廷治所。” “然自今年开春以来，海西女真多部敌视朝廷，不听招抚，而更北面的野人女真、北山女真更有伤害使臣之举，前往教化的孔州等十余人殒命于古鲁河。招抚已难行进，眼下想要彻底控制东北女真各部，唯有用兵一途，臣请增兵东北。” 铁铉走上前，慎重地说：“皇上，兵部认为，东北之地两年前刚刚供应自给，随朝廷几次增兵，卫所设置，粮食与物资供应多倚仗海运。若再增加兵力，恐怕需要更多水师船队参与其中以保后勤。此外，今年已是年中，再过三个月，最多四个月，东北温度骤降，大雪封山，道路难行，今年已不适宜动刀兵。” 杨荣紧跟着说：“臣以为，今年仍应以招抚为主，或可给出最后通牒，告知海西、野人女真各部，身居中国之土地，当臣服于朝廷，跪拜君主，若是不然，则应迁出大明土地。” 不能再拖下去了，鞑靼最近有些不老实，正在草原上征战，整合各部落，势力正在壮大。瓦剌老实是老实，但瓦剌不是老实人，而是蛰伏的狼。不解决东北问题，始终无法彻底放开手解决鞑靼与瓦剌。 杨成肃然领命。 东北三步走战略 解缙担忧仓促进取东北，反而会引起女真抱团，甚至会引起已臣服女真部落的畏惧、担忧，对大明长期立足不利。 能耕田，有草场，还有山作为屏障，这是一块风水宝地，怎么能一直留给女真野人们霸占着？ 朱允炆欣然答应，并命内阁写一份檄文，用于招抚与声明。 第一步，时间建文八年八月至建文九年二月，大力招抚，最后通牒，同时水师筹措军粮、军用物资，调拨一批火器前往东北，杨文于松花江附近练兵。 第三步，建文十年三月起，派驻军队深入山林追缴残余，同时开展卫所军屯，并于山东、河南、山西等地，移民三万至五万户至东北平原，同化女真部落，促使其从游牧、采集转变为农耕，教化上实现一统，效命于朝廷。 当户部夏元吉、卓敬等人知晓朝廷又准备大规模移民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紧张，得益于山西大移民的经验与“口碑”，朝廷兑现了当初的所有承诺，百姓认可朝廷，且随着邮局完善，百姓将这种认可传递到了各处。 再说了，这次移民的规模相对山西大移民的规模小多了，况且未来大明要迁都北平，东北距离北平可不算遥远。 为了确保东北战略顺利实现，平安所主导的北平都司与耿璇主导的东海水师就需要成为后备力量，一旦有需要，平安出山海关入东北，耿璇于葫芦岛登陆辽东。 张昺统揽北平政务多年，极有能力，对问题看得精准，直言：“新都营造速度之快，已超出预期进度，原定十年完成，有望八年至九年完工，然仍有一些问题亟待解决。” 北平营造最大的问题就是民力得不到良好安置，数十万人，总不可能住在露天工地上，虽然北平征用了许多民户家宅，但依旧有大量民工、匠人不得不挤在一起，一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本只容纳六人休息，结果却塞进去十四人。 朱允炆询问：“朕记得北平新都营造，一律只准饮用烧开过的水，不准饮用冷水，缘何还会有如此多问题？” 朱允炆严肃地说：“如此可不行，百姓不知生水有问题，你们这些官员应该知晓了吧，国子监的卫生条例已明确说明。” 张昺说出了问题的根本。 你直接让朕给那医学院监生下一道旨意，让他们专职巡查不就好了。朱允炆郁闷地看了一眼张昺，说个事你饶那么大一圈子。 “朕不喜欢绕弯子，直说吧。” 张昺正了正衣冠，严肃地说：“臣知说出此事，官位可能不保，但肩负皇恩，不敢不言。北平新都营造需要大量物料，其中以木料、石料、琉璃、金砖等为重中之重。然有官员暗通商人，以次充好，贪污受贿，虽屡屡查出，警告再三，仍不知悔改，害多处建筑不合标尺、设计。” 什么意思，有人想给自己弄个豆腐渣工程不成？ 谁有如此大的胆量，竟然做出如此之事！ 朱允炆直接将矛盾对准了藩王。 “陈一诚？” 张昺脸色变得凝重，沉声说：“陈一诚是山东按察使陈瑛之子。” 张昺脸色有些难看，起身郑重行礼，从袖子中拿出一份文书，高举过头顶，喊道：“皇上，臣弹劾山东按察使陈瑛，构陷官员，常以小过而治大罪，官员害怕不敢言其过。” 双喜上前，接过文书转交朱允炆。 陈瑛按法办事，并无明显过错，但他错就错在，依照的法不是建文时期修改之后的大明律，而是朱元璋时期的大明律兼大诰。 商贾不准使用银器，这是明初时期的礼仪规定，太祖当年制下规矩，玉器只能是皇室使用，一品至五品官员、公侯可使用金银器，六品至九品为银器，并规定商贾、技艺家器皿不许用银器。 种种事例，让人瞠目。 张昺默然地低着头。 但问题是，京师审查通常是东厂、安全局等粗人负责，只在于求证是不是存在这些事，对于这些事的适用法律与条款是否合理并不作判断，以致于出现了不少小事成大事，小错成大罪。 宁愿得罪君子，也不想得罪小人。 朱允炆有些头疼：“朕主天下已是八年，仍有如此官员按太祖大诰治百姓，令人心寒啊。宽仁百姓，不扰百姓，大家都好过日子，就这么难吗？” 朱允炆瞥了一眼张昺：“山东事，朕自会处置。你在北平，可要统揽好民生之事，尤其是移民过去的百姓，是否出现无以生活，困顿潦草之家。百姓是江山之本，爱卿当慎之、爱之。” 官场治理难。 诚然，御史在这几年中办了不少实事，查处了不少贪官污吏，就以建文七年来论，接各地御史文书查证属实撤职地方官员六十八人，贬官一百零二。 监察御史的集体努力，改善了大明基层吏治环境，让大明整体上处在一种相对清明、宽松的环境之下。 随着商业发展，官商勾结的情况愈演愈烈，福建布政使王仲和背后就站着一批商人，其他地方也未必能幸免。 “传解缙、杨士奇、蹇义。” 盛夏暑热。 一个头戴帷帽的中年人骑着毛驴，优哉游哉地晃在街道之上，毛驴嘿叱嘿叱地喘息着，似在埋怨身上不轻的家伙。 中年人瞥了一眼铺子之中，来来往往全是女子，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路过之后转入一条巷道，见无人注意，便下了毛驴，将帷帽丢给门口之人，又换了外衣，随后走入后院，而门口接应之人则骑着毛驴晃悠出了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