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穿着皂服的衙役到了茶楼，周围的百姓不仅没有鄙视或躲避，还有几个上前打招呼的，茶楼的掌柜更表示要免了他们的茶水钱。 马恩慧很喜欢这里，只有寻常与平淡的生活，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贪腐欺压。 明白了，清楚了。 李武知道百姓的生活有多苦，也亲眼见识过百姓打死人的疯狂与力量，自接任怀远知县以来，兢兢业业，处处为民，只用了三年，就将怀远打造得秩序井然。 这一点很不正常，朱允炆不信邪，在客栈安顿下来翻阅卷宗，发现李武判案那是一个高效，简直比包青天还快，寻常民事案件当场判，通常不会拖延三日，遇到含混不清，证据不够的情况，也干脆，直接就以民意为主。 这种情况不好判，情节又不严重，李武都懒得深入调查，直接尊重朴素的民意，民意同情佃农，那佃农就没吃狗，民意支持地主，那佃农就吃了狗…… 好在大事与刑事案件上，李武还是站得住的，每一桩案件都是证据确凿，条理清晰，而且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报给凤阳府的也会上报。 大事计较，小事了了，这就成了怀远士绅与地主的一致态度。 朱允炆了解一切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县治是否清明，是否有民心，关键还是需要看知县，一个好的知县可以造福百姓，一个坏的知县却是危害一方。 没有打扰李武当一个好官，朱允炆带人离开怀远城，向北前往宿州，两日后抵达固镇附近。 “气沉丹田，嘿呦！” “用力铲土！嘿呦！” 朱允炆等人顺着目光看去，只见百步外聚集了二三十号人，正在忙碌着，不由对马恩慧与贤妃说：“走，我们也去看看。” “老丈，这是在做什么？” 老丈打量了下朱允炆等人，笑呵呵地说：“打口井啊。” “嘿呦！” “女子好生俏丽吆，嘿呦！” 马恩慧与贤妃听闻之后，脸有些发烫，一转身钻到了马车里面不打算出来了。 夏元吉、杨士奇跟着朱允炆走了过去，打井的百姓见状让出一条道。 杨士奇笑着说。 众人看着朱允炆一脸发懵，感情这位是个傻少爷，连这都不知道？ 老丈见识多，知道何不食肉糜的道理，虽然有些鄙视朱允炆这种小白，还是主动指着坑里的六边形木架说：“这就是井桡，还是六密的，用来支撑井壁不塌陷。” “呵呵，大家莫要笑话，我被家里管得严，轻易不出门，这第一次见开井，可需要帮忙，我也想试试。” 带头喊号子的冯上六和老丈眼神交流了下，老丈微微点了点头，冯上六这才招呼道：“既然这位少爷想要做点事，那就帮忙夯井桡吧。” 夏元吉、杨士奇只好撸起袖子，各拿锤子准备帮忙。 “嘿呦！” “大家加把劲，嘿呦……” 冯七起身，将插在地上的铁锹拿了起来，顺着井桡下了井底，猛地用力，用脚踩了下，便将泥土打出，倒在一旁的竹篮里…… 朱允炆看着有人拉篮子上来，将泥土倒到一旁，地上还插着一个类似铁锹的工具，但显然不是铁锹，底部是尖的，似乎还有些中空，连接底部的是两个类似于蝴蝶翅的泥斗，不由问老丈：“这是？” 老丈连连点头，称赞：“还是你懂得多啊。” 朱允炆看着杨士奇操作了下，果然，蝴蝶锥可以将泥土装入到泥斗里，之后再将泥斗里的泥倒出来，这也是一种提土的方式。 挖井，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不是说办就能办得了的大事。，这里可没什么挖掘机，完全是靠人力去挖。 但饮水井是大井，深度也较深，仅仅是依靠石头或砖来支护是不够的，必须用井桡作内衬，井桡并不是挖井之后下的，而是必须与打井同时进行，一边挖一边支护。 下井桡需要力工，大家一起用锤子夯，将井桡打到下面，然后架新的井桡，形成连贯的支护，直至挖到一定深度，挖出水为止。 杨士奇在一旁说：“打一口井费时费力费工，寻常村落里，能有一口井就算是好的，一些地方甚至连井都没有，需要走一两里路取用河湖里面的水。” 老丈听到此话，不由笑了起来：“旱灾起时，颗粒无收，连喝口水都难啊，大家也慌，好在朝廷应对及时，派遣了好多大官和军士来，将大伙集中到了城里，专门打了深井，这才有了水喝，还运来了许多粮食。你是不知道啊，咱们的皇上仁慈，把百姓当人看，不像是那些胡虏鞑子，根本不把咱们当人看。” 夏元吉问道。 一旁的人听闻之后哈哈大笑，朱允炆却笑不出来。 元是如此，明初许多时候也是如此，要不然朱元璋的队伍是怎么壮大的，不就是拉壮丁，吞并势力，拉壮丁，再吞并势力？ “老丈，这村子里之前没有井吗？” 老丈动了动拐杖：“以前是有一口井的，只不过去年旱灾，改了水脉，这一年到头来总打不出多少水来，家家户户还得去五里外的浍河挑水。” 朱允炆皱眉。 “哎，若有一口好井，去年旱灾时咱们也不至给朝廷添麻烦。听说皇上在南京为了照顾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一天天只吃馒头，连一颗青菜都不舍得吃啊。” 朱允炆嘴角有些抖动，这是怎么传的，救灾归救灾，饭自己可没省，不吃饱了哪里有力气处理奏折，怎么斗官员…… 马恩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在一旁问。 “二爷，皇上怎么可能只吃两个炊饼，至少要吃三个，估计每天还能吃个鸡蛋。” “你们说得都不对，我可是听人说过，皇上喜欢吃酱鸭，一个月要吃足足两回呢。” 马恩慧笑得花枝乱颤，朱允炆笑得有些勉强，这就是朴素的百姓，他们一辈子没走出去多远路，在他们的想象中，最好的日子就是一天能吃几个炊饼，加个鸡蛋，如果一个月能吃两次肉，那就是最好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