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瑺与夏元吉笑得有些无奈，皇上这是打算将绩效发挥到极致啊，这和丁溪盐场中交够盐场的，剩下是自己的思路基本一致。 孙锐等人冷汗直冒，这就相当于主动权都给了匠人，他们干完朝廷的活，想干就干，不干就休，强迫他们，很可能会被安全局给拉去。 朱允炆需要一支稳定的船匠队伍，总来回走来走去，换来换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了，两年一轮班，两年不见家人，实在是有些不地道，直接将其家人接过来算了，就当是另一类移民了，淮安这一带即将繁华起来，总需要汇聚一批人口。 朱允炆也不强求，与夏元吉商议好政策之后，便确定下来张贴出去，其待遇不比山西移民差哪里去，尤其是在杨士奇的建议下，清江船厂内部要打造社学，为匠人孩子读书识字打基础。 中都谒陵 九月四日，大明建文皇帝朱允炆、皇后马恩慧至五河县，这让贤妃的父母激动不已，五河官员更觉光荣，特意写了碑文记述此事。 在朱允炆抵达凤阳时，安全局关于清江造船厂的调查文书总算送了过来，看着厚厚一叠名录与诸多证据，朱允炆也有些悲伤，传唤吏部尚书蹇义、都察院左都御史戴德彝与五军都督府徐辉祖。 朱允炆将文书丢了出去。 几日前，徐辉祖与朱棣盘查大河卫，并没有发现大河卫有什么问题，结果被朱允炆指着鼻子大骂了一刻钟，就差板子伺候了。 但五军都督府是卫所的上级，卫所出了问题，那就是五军都督府失职。 身为中军都督府的府事，这里出了问题，想推脱都推脱不了。 蹇义也不好受，吏部选拔官员，考核官员，这文书中涉及到的官员名单，吏部可是给的是中平、优的评价，一些人还被吏部提拔过，可现在事实证明官员不行，吏部考核考了个寂寞。 如果都是卫所的将官倒还好说，有徐辉祖顶着，可现在是官场的问题，是文官的问题，找不到人背锅了。 朱允炆看着这三个老油条，一口一个惩罚，丝毫不提自己的责任，你们倒是请求自罚个一年半年的俸禄啊。 冷冰冰的处罚，让随行官员胆战心惊。只不过是将手伸向了清江船厂，只不过是贪污了一些，就沦到发配的地步，确实是太过严重…… 清江造船厂收回了一批船，开始走上了稳健的造船之路，一干官员与将校被处理，再无人敢窥视清江船厂，民间对河船的需求日益高涨，商人更是开出高价求船。 凤阳皇陵。 朱元璋对父母情感很深重，从明皇陵的建造可窥一斑。 洪武二年营造中都，又一番修缮、加固明皇陵。洪武八年，中都烂尾，诸多材料搁在那里也是浪费，搬走还费时费力，朱元璋大笔一挥，材料都给老爹老妈了，明皇陵再次扩大。 仔细算算，这明皇陵从动工到竣工，跨过了十三个春秋。 这里有专门的皇陵卫来守着，五千多人的使命就是帮老朱家看坟。 皇陵碑由碑首、云盘、碑身、驼峰和鳌坐五部分组成，高两丈两尺六寸，碑额篆有“大明皇陵之碑”六个大字，这六个字是朱元璋亲自撰写。 朱元璋原本让文官来撰写碑文，估计是觉得自己没多少学问，可文官写出来的碑文太过华丽，粉饰现实，说得朱元璋老爹老妈好像生前过得日子虽然不好，但有福气，有大运气，积累了八辈子的福才生了个朱元璋，你们在底下也应该含笑…… 朱元璋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也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帝王的人，人家当了皇上，以前的丑事、辛苦事，恨不得遮掩着，藏着，生怕被人知道，写个碑文，往往都是“粉饰夸功、谀墓不实”。可朱元璋不怕，直接写自己的出身，亲身亲历，什么爹娘死了没办法埋，又去当和尚求活路，还去要饭，参加起义军，东渡大江，一统江山………”又如“从愚朝暮，日日戎行。元兵讨罪，将士汤汤……不逾月而众集，赤帜蔽野而盈冈……” 朱允炆与朱棣是谒陵的主角，礼官又需要忙碌，一番礼仪之后，太阳都要下班了，礼部才高声喊：“礼毕。” 可朱允炆并不打算就此止步，面对众官员期待的目光，朱允炆给了他们另外一个新的方向：“谒陵已然结束，按理说车架应就此返京。可朕心忧移民百姓，又担忧会通河疏浚一事，既然已经到了凤阳，何不再向北走一走，也好看看那里的百姓生活如何。” 礼部尚书黄观有些着急，连忙说：“皇上，哈密王安克帖木儿的使臣已过了开封，正在前往京师。若皇上此时北上，必无法会见其使臣。” 黄观无语，人家跑了几千里，连京师都不让他们去一趟，直接在外地接待了，这不合礼仪啊。 朱允炆皱眉，你一个学刑法的，跨行业发展什么天文学：“朕若再走访走访，怕不知地方还有多少事瞒着朕啊！你与暴昭主刑部，如此多的官员知法犯法，你们当真没有责任吗？” 御史反对：耗费国孥。 御史再反对：路途遥远，不安全。 御史三反对：文书没人批，耽误事。 一堆理由，一一反驳，直说得一众以说话为生的言官都没反对理由了。 朱允炆敲定了方向，说：“车架自凤阳返回京师，对外宣称北巡结束，朕已回京，若有人通风报信，走漏封风声，呵呵……” 第一路：朱允炆、夏元吉、杨士奇与皇后、贤妃等人。 第三路：茹瑺、徐辉祖，六部官员。 这一次大巡视，皆是官员微服，深入地方，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暴露身份，随行之中皆有安全局之人，以负责安全。 建文元年时，怀远决堤，朝廷以工代赈，移走了不少怀远百姓，而为了充实怀远人口，朝廷在山西移民时，在这里安置了八百户山西百姓。 相对于五十万移民，八百户四千余人显得微不足道，以至于许多文书中并没有提到怀远移民，就连宋正臣那样的人物，也只是辗转于山东、河南、北直隶，没有去怀远一趟。 洪灾已过去三年，原野上依旧可以看到被冲毁的残败房屋，老旧无人拜访，野草丛生的破庙，令人安慰的是，田间晚稻长势喜人，虽还没到黄熟期，却也可见稻穗饱满。 “看今年年景，怀远多半是丰收年。” 朱允炆看着漫漫稻田，很是满意，感叹：“百姓丰收，朝廷才能安稳啊。” 朱允炆瞥了一眼马恩慧，抬头看向远处的怀远城：“朕自是爱护百姓，只不过官吏未必如此。贪腐顽疾，不用重刑，难啊。” 都说无欲则刚，可作为人，谁没有欲？ 知县巴结知府，知府贿赂布政使，布政使做样子给朝廷看。一些六、七品官，也开始享受豪宅、极品茶，明里暗里的经商赚外快，还不忘借朝廷的身份搞下垄断或半垄断，欺压或碾压。 建文朝的政治算是清朗的，经过四年整饬，并没有太大的贪官，可贪腐之路何止千万条，一条鞭法刚执行没多久，人家就研究出火耗，不能乱增加税种，搜刮百姓，人家就开始钻其他的空子，比如控制矿产，操纵盐价，暗中经商，利益交换…… 怀远城谈不上繁华，远不如扬州、淮安，好在城内祥和，烟火气让人得到抚慰，一座平静的小城，慢慢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