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个灶户一年制盐三千二百斤来算,合八引,也就是八石米,折合下来是四两银子。一年四两,一日折合十文钱多点。 一引给工本钞二贯五百文。 一年十几两银子,看着不错吧,毕竟有人说,五两银子够寻常百姓家吃一年的了。但问题是,种田的害怕天灾,这弄盐的也害怕天气变化,晒盐,煎盐,都需要看天气,如果天气不好,这个月的盐课没有达标,你是需要拿银子出来的,别说我下个月补,没门。 还有海潮问题,死了几百个人,可盐场的总盐引数量是不能少的,咋办,你说能咋办,死人没办法干活,活人可以干活,你们多干几个时辰不就行了? 钱是你的,但不一定总在你手里,这就是盐政,这就是盐场,这就是灶户。 盐场每少一个人,待在盐场的人就多一份活。至于工钱,还是原来那些,毕竟死人的钱,你拿也不合适啊。 活多,更累,更逃亡。 恶性循环,如同一条锁链,勒紧了无数人的脖子,让人想要窒息。 “这里有灶户多少?” 巡检司的王昌回道:“禀皇上,两淮多少灶户臣等不知,但知丁溪盐场等归属于泰州分司的十座盐场有灶户五千六百余,在册灶丁一万两千余,而不在册上的灶丁更多,有两万余。” 朱允炆再一次被盐场内幕震惊。 全家干活,却只发按盐引的数量来发工钱,从来都不管多少人参与了劳动,付出了多少代价。 朱允炆冷着脸问。 朱允炆微微点头,直接下旨:“那就由户部、工部与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共同负责,户部负责调拨粮食,工部负责营造居所,居所与灶房必须分开,谁敢在他们家里开个池子,朕就把谁摁在池子里!” 朱允炆喊了几次,众人才起来,询问灶丁:“你们一个月可制几引盐?” “天气好的话,十引也可能,不好的话,勉强六引。寻常时多是八引。” “皇上,还请三思。” 眼下盐引的数量是相对稳定的,一旦两淮盐场的灶丁每月从八引削减至六引,那两淮盐场总盐引数量将会大幅下滑,应该全年提供三十五万引的,说不得明年就会不足三十万引,五万引的缺口其他盐场可不好补! 不过大臣都反对,这恐怕行不通。 朱允炆摆了摆手,没有听从杨士奇与夏元吉的劝说,对众人承诺:“朕下了旨意,每月六引,交给盐课司。” 但朱允炆的话还有后半句:“六引只是盐课司收走的,但是,如果你们勤奋,一个月做到了八引,十引,那多出来的二引、四引盐,不走盐课司,全都是你们自家的,你们可以兑换为盐引,卖给内商,也可以拉着盐到皇家中央钱庄兑换银两!交够盐课司的,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明白没有?” 百姓们也听明白了,一个月朝廷规定的就六引,完成之后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躺着。如果想干,多出来的盐都是自家的,可以直接拿出去换钱。 既然剩下的都是自己的,那谁还不愿意多干,往死里干? 朱允炆不是鲁莽的人,他找到了一条合适的路。 杨士奇也在一旁附和:“如此奇策,当普至所有盐场,天下灶户必感恩戴德,报效天恩。” “臣等领旨。” 盐场的问题依旧很多,如何管理灶户,如何规范与约束盐场内官吏,如何避免盘削,如何防海潮,如何抚恤,这都需要一系列的规章制度,需要智慧。 干活,体验煎盐 但这里的干系社稷往往是从盐政,税收的角度来说,许多朝代都将盐税作为壮大财政的不二法门,采取朝廷专卖制。 盐场的所见所闻,彻底让朱允炆意识到臆想与现实的差距。 走了三十几里路,终于抵达 解缙、郁新等人看了一圈,没发现杨士奇、夏元吉,也没看到朱允炆啊。 解缙环顾四周,都是忙碌的盐丁。 “要不我们等等,大家也累了。” 解缙看向郁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皇上不在这里也就罢了,为何一个官员也没有?” 要知道郁新等人不是一两个人,过来毫不起眼,而是三百余官员,乌泱泱一群人,这盐场的官员再怎么眼瞎也应该看到了。 “找个人问问吧。” 练子宁见状,走向不远处,拦住了一个坦露着上身担灰的中年人,喊道:“唉,伙计,这里的官在哪里?” 郁新、解缙等人纷纷皱眉,怎么说你练子宁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就被一盐丁给吓到了,众人抬头看去,顿时深吸了一口冷气。 刘长阁赤着脚,担着灰信不走来,冷漠地说:“刘某在干活,没办法行礼。既然诸位来了,那就去那边棚子里吧。” “这,刚刚过去的真是刘长阁?” 解缙、郁新、徐辉祖等人看着刘长阁的背影,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解缙等人列队完毕,等着行礼。 徐辉祖、解缙等人进入棚子里,一目了然,只几个架子,几个箱子,若干衣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就在此时,赤脚短衣的夏元吉走了过来,给解缙等人行礼之后,开口道:“皇上说了,都别愣着,把衣服鞋子放在棚子里,七品与以下官员去草场割草砍木头准备燃料,五品与六品官员去担灰、刮泥,取海水,三品、四品去搅拌盐灰,煎煮,其他官员搭堤铸台……” 众人听过之后傻眼了,踌躇不前时,夏元吉伸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年轻人正穿着短衣,赤着脚忙碌着,时不时直起身,擦擦汗。 皇上都如此,一群官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百斤盐,也就是盐丁一日的量。 官员养尊处优,每日坐堂办公,身体骨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