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武英殿。 既然这两位先生求见，那就见吧，要不然怎么拉他们去育人。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当日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朱允炆含笑看着两位过于拘谨的先生，道：“既然你们来到京师，倒也省了朕去派人寻你们。当日契约，两位不会忘记吧？” “那就请两位先生，召集一批儒生前往北直隶等地吧，那里的县学训导太少了，至于俸禄问题你们不需担忧，但凡支援教育的儒生，监生与先生，其待遇皆按正七品发放俸禄。” 虽说这两个人有些关系，穷酸朋友与学生也不少，但这些家可都也要吃饭的，让人家拖家带口的去支教，怎么滴也得优待。 孙举文与张博志松了一口气，有好的待遇，事情就好办多了。 朱允炆问道：“可是《瘗鹤铭》之事？” 《瘗鹤铭》本就是镇江焦山之物，好不容易自江底打捞而出，还没来得及显摆两下，也没留个拓片，直接就被强盗头子朱棣与朱权带到了京师，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让内阁留下《瘗鹤铭》拓片十份，原物送回镇江焦山。” 没办法，《瘗鹤铭》太过抢手，朱权、朱棣送给朝廷了，到现在还没送到内宫，不用说一定在解缙、郁新、陈迪等人手上，谁能拒绝碍观瞻这种举世罕见的文字瑰宝。 两人有些疑惑，以自己的学问与功底还需要教材？这不是看不起人吗？如果是寻常人，两人再就拍桌子甩袖走人了。 国子监的教材与寻常的经史子集不同，它们分门别类，又极有规律，各成一体。尤其是数学中使用的阿拉伯数字，更令人爱不释手。 这是自朱元璋驾崩丧事之后，大明所有藩王的再一次齐聚，除了已经出海的辽王朱植、珉王朱耿，其他藩王悉数到场，就连只有八岁的靖江王朱赞仪、十岁的秦王朱尚炳，十二岁的鲁王朱肇煇等二代藩王也都来了。 楚王朱桢、蜀王朱椿、湘王朱柏等人围着朱棣与朱权，询问着乔巴山的战事，听到紧张处，不由屏气，听到热血处，不由神往，听到退敌时，不由鼓舞。 谷王朱橞摆了摆手，否定道：“不然，草原之大，想要知其退路并不容易，万一没有找对路，反而被人穿了出去，很可能会被后续的敌人察觉，反而折损在那里。” 朱允炆走入暖香阁。 朱允炆落座，托手道：“都是一家人，起来入座吧。” 朱棣等人起身，依照身份落座。 朱权想不到朱允炆竟给了自己如此高的评价，不由眼睛一热，连忙道：“臣愧不敢当。” 年轻的朱橞当即反对：“无酒怎成宴？十七哥，你就从了吧……” “宁王叔与燕王叔这一战，打破了北元内部瓦剌与鞑靼之间脆弱的团结，大同已有急报传来，马哈木公开反对哈什哈，并在哈什哈返回之前，掠其部落人口过半。瓦剌内乱已成定局，而鞑靼畏惧大明与朵颜卫再次出击，也已有西移迹象。如此丰功伟绩，如此功劳，怎就当不得朕敬酒？” 除去北方威胁，大明就可以腾出手来集中搞内部建设，更换武备，强国强兵。 朱权、朱棣双手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朱允炆淡然一笑，喝掉杯中酒，内侍再次斟满。 “敬！” 两杯酒之后，朱允炆的脸色变得忧郁起来，端起酒杯，目光缓缓看向诸位藩王，沉声道：“这第三杯酒，就敬给齐王吧。” 朱棣一脸震惊，朱桢一脸惶恐，朱权错愕不已，其他藩王不是愣在当场，就是瑟瑟发抖，心头沉重。 难道说，你朱允炆认为朱榑罪不该死？ 这是一个不应该在家宴中提到的人，你朱允炆怎么能提出来呢，还要给他敬酒？ 朱允炆没有开玩笑，举着酒杯，重复了一遍，然后严肃地说道：“齐王造反，身死成灰。然朕依旧要感谢他，这一杯酒，若你们不饮，朕独饮。” 一饮而尽，朱允炆亮空酒杯，默不作声。 诸藩王虽不懂朱允炆的意思，也不明白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但都很聪明地跟了上来，纷 朱允炆顿落酒杯，一脸严肃地看着众多藩王，不苟言笑地说道：“你们或许会好奇，朕为什么要感谢齐王，因为他用自己的命告诉朕，大明江山想要长治久安，想要国泰民安，就必须狠下心，拿走诸位叔叔的护卫与官属。” 当着所有藩王的面，直接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授人以柄，徒增非议吗？ 朱棣感觉朱允炆的目光又看了过来，连忙低下头，朱权握着酒杯的手这一刻也有些微微颤抖，朱允炆什么意思，他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吗？ “但是！” 朱棣等人心头一颤，两年干两个藩王，按照这个节奏，二十年，所有藩王不得先你一步下去陪太祖啊…… “朕珍视亲谊，也非心胸狭窄之人，可有人就此认为朕好欺负！他们真以为欺负的是朕吗？他们欺负的是太祖爷，是满朝文武，是六千万大明百姓！朕御极乾坤，太祖钦命正统，你们谁若是不服，就直说！今日是家宴，这里没有史官，没有安全局！我们叔侄之间，就开诚布公地论一论，朕杀周王、齐王，有没有错！” 谋逆之罪，谁都救不了。 皇上处理谋逆藩王，很正常，很合理，质疑皇上，那不是质疑朱允炆的皇位吗？ 要知道太祖选朱允炆当继承人，他不是太祖临死前一天决定的，是好几年前就确定好的，满朝文武，天下皆知，有什么可以质疑的？ 死寂，连呼吸声都不见了。 孩子都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那大人更不能继续沉默了，只好纷纷出言，支持与拥护朱允炆的决定，认为周王、齐王之死，全都是咎由自取，活该。 “……” 皇上啊皇上，你是让我们咋办呢。 良心和脑袋比起来，真心不值钱。 诸位藩王不得不低头。 朱允炆看着众藩王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这一次明旨削藩，诸位藩王无一作乱，无论身在沙漠还是在天府，都跑了回来，虽然不知道他们一路上有没有画圈圈问候自己，但至少人家态度是摆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