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宗人府,经过三道门,朱允炆才听到朱有爋叫喊的声音。 朱允炆走入庭院,看着躲在门后面的朱有爋与宋征。 汤不平、郭纲上前,刀已出鞘,一旦朱有爋有半点异动,顷刻之间便让他人头落地。 朱有爋抬起头,泪流满面,嘶喊道:“若她死了,我要这姓氏又何用?” 朱有爋的下巴上挂着泪水,终脱落而下,落在石板上,晕开一片潮湿,决然地说道:“若皇上动过‘情’,就不会问出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若皇上懂得‘情’,就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看法,若皇上要失去‘情’,就会明白,哪怕是狂战天下,与所有人为敌,也要护她周全!” 他不是一个好人,却深爱着一个人。 直教生死相许。 朱有爋爱一个人爱得轰轰烈烈,惊天动地。这是令人羡慕的感情,还是让人悲哀的闹剧? “白莲沫儿手上沾染着大明军士与百姓的血,你知道她没有生路可走。” 朱有爋瘫坐在地上,恳求地看着朱允炆,道:“一位大明藩王的命,还换不来一女子的命吗?” 朱有爋脸色苍白,手微微颤抖,颓然地说道:“指月盟言话婚书,醉酒痴梦红衣舞。三生三世不二顾,生死岂能两殊途?” 朕只是在看人间 没办法。 顾三审恨恨地瞪了一眼朱有爋,对汤不平说道:“将他关在最西面的地窖里!” “列为机密!” 汤不平答应下来,看着跪在地上叩头的朱有爋,冷着脸说道:“你已经不是周王了,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来人,堵住他的嘴,蒙上眼睛带走。” 古代没有自由恋爱,两个人在成婚之前能见上两三面已经是不错了。 翻看唐诗宋词,许许多多华章词句中的爱情,多数都是写给青楼中女子的,真正写给妻子的太少太少,在生死茫茫之后的十年,或许会留下诗篇。 “去安全局。” 沫儿看着肿胀尚未完全消退的手指,一脸的苦涩,安全局的人下手可真的是不留半点余力,若当时自己没有坚持住,怕也不会见到朱允炆。 现在好了,京师的阴兵被找了出来,白莲教的一些人也被抓了,自己的仇与怨算是报了一些,但真正的敌人还没有被抓到。 沫儿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门口,安全局的人都是直接擅闯的,从没有敲过门。 沫儿一脸惊讶地看着走进来的朱允炆,惊呼道:“是你?” “凤阳府?” “蒙城?” “为何废弃?” 沫儿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自洪武三十年起,白莲教就没有再使用蒙城作为据点。即便你们去找,怕也没有什么收获。” 顾三审连连点头。 这或许是古今势力与白莲势力妥协的结果。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问一句话?” 朱允炆点了点头,反问道:“要不然呢?” 顾三审、薛夏跟着朱允炆,也是同样的茫然,揣测不清楚朱允炆到底是什么心思,出了安全局之后,朱允炆也没有回皇宫,而是在京师游走,似乎在这一日,朱允炆变了心性,不是和小商贩讨价还价,就是在挑挑拣拣,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朱允炆看出了顾三审的疑惑,只轻轻笑了笑,说道:“朕只是在看人间。” 虽然朱有爋与白莲沫儿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无疑,他们还是有人情味的。而一直站在高位,决人生死,主宰大明,难免会对人命有些淡漠,在采取的手段上,也会偏向于凌厉与锋芒。 四百余大大小小的海船停泊在港口,无数来来往往的伙计,正在忙碌着搬运货物。而在港口之外,停泊着两艘庞大的战舰,即使是隔着许远,也可以感受得到战舰的压迫感。 如此巨大的船只去南洋,真的是去做贸易的吗? 然而事实上很可能还真的只是做贸易,毕竟上一次远航虽没有宝船,但有几十艘大福船,也足以击溃任何来犯之敌,足以将一些小的国家彻底吞并。 “可惜了……” 南洋诸国野人很多,烧柴都可能用上好的金丝楠木,脖子上挂着的破石头都能恨不得让人抢劫,如果大明能占据这些地方,岂不是有了一个财富后花园,这里面海量的利益啊。 周大匠抬手给沈一元打了个招呼,走近了,看着大海道:“听闻你把儿子送到了国子监,好本事啊。” 长子沈修德自幼聪明好学,又懂一些商业之道,眼下也有十五岁了,按理说想要进入国子监绝不可能,但谁料想国子监开出了一个后门: 通过基础考核达标之后,某些人在满足“钱”的条件下,是可以进入国子监的。 沈一元考虑到商人地位太低,想要改变现在朝廷官员对商人的固执看法可不容易,但想要改变国子监新学一代的认识还是相对简单的。 于是,沈一元以“资助”国子监新学的名义,捐献了十万两银子,一时之间轰动京师,徽商沈家之名更甚。 不过这两家也不在意,至少京师有了名声,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家孩子也进入了国子监,至少也是个监生了。 沈一元看着周大匠,目光又移开,看向几十步开外的地方,目光停留在一个搬运货物的年轻人身上,道:“老哥,把周小匠送到京师吧,他只是弱冠之年,还有机会。” 沈一元毫不介意,摊开手掌,说:“被打了手心喊疼,是因为那双手没有茧子,还不够努力。不努力的人,在哪里都会被欺负。现在我们能护他们周全,若有朝一日我们不在了呢?老哥,人总要靠自己。至于识不识字不打紧,到了国子监,那里的人想办法让他们识字。” 搬运货物累是累了点,但起码不疼啊。 沈一元见周大匠听不进去,也不再劝说,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算特别熟,只不过周大匠异军突起,凭借着造船业成为了徽州代表之一,两个人结识与抱团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