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九二不敢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着。 “你疯了？富贵楼？那地方的酒菜是我们能买得起的吗？” “哎呀，我的花娘啊！你，你把刀给我放下，让你去买，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能不能听我一次，我这里还有这个月的薪钱，全都花了。” 花娘收了起来，依旧不去，埋怨道：“想都别想，他打了你那么多鞭子，我们能留他吃饭，已是宽容，还想花我们那么多钱？你看看他，他来这里，带什么手信了？” “这韭菜长势不错，黄夫人，能否炒个韭菜鸡蛋？” “家里没……” “没，没问题。” 朱允炆拉着黄莺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去割韭菜。” 黄莺笑着喊道。 “黄兄，镰呢？” 黄九二连忙跑出厨房。 等张罗好三菜一汤，黄九二胆战心惊的请朱允炆上座，却被朱允炆瞪了一眼，以孝立国，懂不懂？ 黄二斤摇了摇头，道：“没有，尚在唐氏书坊做学徒。” 朱允炆微微点头，并没有询问工钱的事。 在这个时代，你想要学一门手艺，便需要找一个师傅，准备好拜师礼，请师傅吃顿饭，然后搬家，去师傅作坊或家里住吧。 手艺你学着，活你干好，包吃住。 若是愚钝又不好学，手艺差，一件衣服穿三年也没人管你。 不过你得省着点吃，在这些米吃完之前，要找到“工作”，好歹也是有志青年，总不能“啃老”吧。 看吧，古代人很有就业意识的，半个月内上岗就业，要不然就等着饿肚子。 朱允炆想了想，问道：“你觉得做匠人好吗？” “不用管他，是我在问你。” “对，对，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实话实说。” 刘氏与王氏同时怒目而视，吓得黄九二连忙低头。 “哦，这么说，你想从商，但却因为匠户身份，没办法从商，是吧？” 黄二斤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弟弟黄二月，道：“我弟弟只有十三岁，他喜欢读书，偶尔去书坊，我会教他一些字，我们没钱，请不起先生，而且，就算是学点文字，也没用处，没办法参加科考……” 朱允炆清楚，户籍制度便如枷锁，牢牢桎梏着大明的百姓。 树死不伐，会砸死人的 只不过老朱打造的这条枷锁很结实，如果按正常历史发展，过上几十年上百年，这个枷锁才会锈蚀、脆弱，被人挣破，丢到垃圾堆里，无人问津。 这个制度，会在绝望中腐朽，在挣扎中崩塌。 虽然老虎的儿子是老虎，狗的儿子还是狗，但大禹的儿子是启，秦始皇的儿子是胡亥，李文忠的儿子是李景隆啊。 王老汉是军户，一顿饭吃三斤米，上阵拿的是十八斤大刀，可他儿子就是体弱，三斤米吃半个月，拿着个火棍还经常掉，你让他咋当军户，咋当兵？ 连基本的拉丝都不知道是什么，要这样的匠户来干嘛？ 劈柴？ 人家不会这一行，不适合这一行，就早点安排转业再就业，拿着户籍制度拴着人家子子孙孙十八代，就不怕自己十八代有问题？ 现在，朱允炆看着这一颗有些枯萎的树，眼神中带着几分忧愁。 若是自己如后世一样，搞个二元户籍制，即农业户籍与非农业户籍，说不定几十年后，自己还没死，骂自己的奏章又到了。 这个时代可没计算机，没办法哒哒两下键盘，便存入所有的户籍信息，包括老家哪里，现在哪里，家属是谁，联系方式，是干嘛来的…… 朱允炆若是按朱元璋这个效率去办事，估计老死了，也办不了几次人口普查。 当下的户籍制度，一直都在杀人。与其这样，不如选择二元户籍。 可对于当下的大明，城镇化率只是个位数，嗯，严格来说，哪怕是明代后期，城镇化率，也没有超过两位数。 权衡利弊，朱允炆的目光变得笃定起来，看向黄二月，问道：“你喜欢读书？”生生地回道：“朱圣人说，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先于读书。我认为，书里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看过后觉得舒坦。” 黄九二激动地颤抖起来，起身后退两步，便要下跪，却听朱允炆道：“坐下吃饭，哪里那么多礼数！” “不是老身无礼，你说让我两个孙儿从商、读书，他们就能从商，就能读书了？你多大的官？能管这么大的事？儿啊，可千万不要相信他，逃籍可是重罪，会掉脑袋的。” 黄九二抬袖子，擦拭掉眼角的眼泪，有些哽咽地说道：“母亲大人，他说了可以，准是可以，不会害咱的。” 黄莺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朱允炆问道。 “四次？那我岂不是要吃，一、二……好多好多冰糖葫芦？娘亲，大哥哥说了，我可以吃好多冰糖葫芦。” 王氏敷衍地说了声“好”，目光看向朱允炆，道：“先用饭吧，一会儿冷了。” 黄九二连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