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当年初入宫廷,确实曾受过陈德宝的恩惠,也正是因为对方曾表露出的一点善意,在一些无足轻重的地方,他也愿意给陈德宝一份体面。 如今听他承认了陈德宝的身份,陈德宝就知道,他在掌印这的一关算是过了。 说完她又想到些什么,抓了抓额角,学着陈德宝的样子,拱手作揖道:“阿归也给伯伯拜年了。” “这孩子可真是……”陈德宝咋么咋么嘴,突然羡慕起时序来。 反观时序,前些年收的几个干儿子个个都有本事,对他还衷心,如今认了个小女儿,也是个乖巧伶俐、贴心懂事的。 这么多好孩子,怎么就全到了时序手底下? 可惜他没能摸多久,时归就被不动声色地拽回后面,时序淡声道:“公公稍等,咱家与阿归商量商量,很快就给公公答复。” 时序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就见时归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转身消失在廊檐处。 时序就坐在她旁边,直言问道:“阿归刚才也是听见了,陛下有请,你可愿进宫看看?” “阿归不用在意我和其他人的想法,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思就好,你若想进宫瞧瞧看看,那我们便过去,若这阵子赶路太累了,我便帮阿归回绝了,你且在家休息休息。” 只是宫里规矩多,贵人也随处可见,他进宫倒是无妨,他却不愿叫时归也小心翼翼的。 时归敏锐地抓住一点漏洞:“阿爹呢?” 时归到底还是不放心,嗫嚅道:“那阿爹要是直接拒绝了陛下,会不会叫陛下心生不悦,再怪罪了阿爹?” “啊……”时归大概是明白了。 说起宫廷,和在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皇权,时归其实还是抗拒偏多,也不愿与之有所交集。 她仰起头:“那我们还是去吧,我不想叫阿爹为难,反正阿爹会保护我的,我才不怕。” 半个时辰后,陈德宝等到了沐浴更衣结束的时家父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程,他提前解下常佩于袖下的袖箭,腰后的短匕也留在家中,只右手大拇指上多了一枚玉扳指。 他走进堂厅,下颌紧绷,负手而立,垂眸睥睨左右。 就连时一和时二也绷紧了身体,敛去面上的轻松,眸光微凛,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 陈德宝后颈一凉,生生从圈椅上滑下来,忍着双腿的软意,扶着圈椅把手勉强站着,却是再不敢催促半句。 只见时归穿了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棉袄,头上梳着两个丸子发髻,叮叮当当挂了许多珍珠发饰,脚蹬狐毛锦靴,怀里抱着一个圆滚滚的汤婆子。 活生生一个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玉娃娃。 一路走来,她早得了许多人的夸赞。 时序嘴角一抿,倏尔绽开的笑容掩去他身上最后一点冷意。 每说完一句,他还要给周围人一个眼色,偏要旁人应和了,才见他继续往下说。 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呜呜囔囔道:“阿爹你夸得太过啦!我、我……” 两人的互动也叫周围人放松几分,陈德宝缓过神来,闻言不禁笑道:“好了好了,快都别互相恭维了,你们父女俩都好看!” 然他行走宫廷,深知越无知才越安全的道理,饶是心中有着诸多猜测,面上也不见显露分毫,不过三言两语,就将话头转到旁处去,逗得时归忍俊不禁,咯咯笑着躲到阿爹身后去。 时序的一句话打断几人的寒暄。 不等时序说话,时归已着急忙慌地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掌心里,做完这些又仰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她正想问上一句,可时序已经带着她走出堂厅。 陈德宝小碎步跟在后面,见状只是笑:“掌印这是备好车马了?也好也 如此听来,这些人原都是时序的手下。 陈德宝另坐了一架马车,剩余人则驾马而行。 宫里规矩多,这份规矩本是针对所有人的,可时归入宫入得匆忙,她之前也没有接触过相关的礼节规矩,这些要求自然也无法全部苛刻地加诸于一个孩子身上。 坦白讲,这偌大一个宫廷,能受得住时序行礼的,也无非最顶头的那两三人罢了。 还有一些皇子皇女们,时序倒不介意对他们行礼,可往往不等他躬身,这些人先上前阻止了,不管心里如何不屑抵触,面上总要对他一副和气敬重的样子。 无论喜不喜欢,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时归心里没底,却架不住时序的再三宽慰。 陈德宝上前递了腰牌,羽林卫当即开了宫门。 托时序的福,也没敢多看时归一眼。 前方两列宫人走来,款款停在众人面前。 话落,随她同来的宫人便分为两列,内侍与宫女各一。 时序道:“劳烦陛下记挂,咱家对这宫廷却是熟悉极了,就不劳姑姑们费心了,小女怕生,且跟在咱家身边就是。” 前来迎接的宫女虽是领了皇命,却也不敢当面反驳时序。 说完,她极有眼色地退到一侧,与她同行的宫女内侍们也停下脚步,井然有序地退回原处,从始至终不见抬头。 皇帝宴请的乃是时序父女,余人不在邀请之列,自然也没有登堂的资格,他们虽是与时序一同入宫,更多还是为了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