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的车轮上，早就捆上了铁链防滑。 牛车后头的车厢里，赵大牛的媳妇王芝躺在里面。 她似乎已经累极了。即使身上剧痛，也不能再使她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牛车前头，张衙役带着手底下的人，并着赵大牛一起，奋力地扫开前路的积雪。 但只要让积雪稍稍降低些高度，降至半尺以下，牛车便能通行。 赵大牛将手中的扫帚狠狠挥出，可即使是这样，暴风雪又会在下一个瞬间将他扫出的一小片平地淹没。 吞噬着大地，也吞噬着他的希望。 也感受不到他媳妇儿微弱的呼吸。 忽的，前路有了光亮。 有一人，不，有一群人，踏雪而来，穿着沧州守军的军服。 赵大牛被这力道推至一旁脏污的积雪堆了，可他一点儿也不恼。 明明算不上宽阔，也称不得平坦，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生的希望。 东十六街的安泰堂内，姜木接生了这个小生命。 但婴儿有力的啼哭，还是一扫他的疲倦。 他倚在窗边，窗沿上长了许多冰凌，晶莹剔透的。 姜木伸手，想要去接外头飘落的碎玉琼瑶。 雪，停了…… 火树银花，仿佛吹落了漫天星河如雨。 那时的烟花，总是孤零零地在半空炸开。那力量，是微弱的，是风一吹就会散的。 而此时此刻，这烟花，宣告着这场暴雪的结束。 人民的力量，战胜了风雪。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人们走出家门，让寂静的街道变得喧腾。 姜木没有出去凑热闹，反而将窗户关上。 只是，他依旧倚在窗边，闭上眼睛，将耳朵贴住墙壁，静静听着外头的人声鼎沸。 东城墙上的城楼中，杨佑将士卒送来的报告归拢好。 秦纵立于城墙之上。 士卒尚有轮休之时，可少年将军却几乎三天不曾合眼。 那是州牧府所在的方向。 这三天，他尚且能借着巡视东城区的机会，与姜木见上几面。 平日里也就罢了，但杨佑也是知晓的，每到冬日，楚霁的身体便格外孱弱。 杨佑走上前去：“秦将军，若是担心，便先行回州牧府吧。风雪已停，我一人足以应付。” 他朝着杨佑一拱手，随即几步便跳下城墙。 秦纵一路踏着残雪。 仿佛他合该斗霜傲雪, 是纵横于雪虐风饕中的狼。 府内虽称不上仆从数百, 但也还算是人手充足。是以，这几日州牧府院内门前的大雪都是纪安组织着府中侍从在清扫，并未再动用沧州府军。 纪安的语气带着欣喜, 也带着焦急。 若楚霁真有什么大碍，纪安定然要守在他身边, 而不是这样从容指挥着府中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