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太监说：“约莫一刻钟。” 他最知道聪明人只需要几句话就可以玩弄人心，令干坤翻覆，尤其是蔺泊舟这个人，他能镇住宣和帝六年，就随时能再镇住，绝对不会有意外。 一路的关卡在干什么？镇关侯在干什么？京城的守卫在干什么？！ 从蔺泊舟入京起，说不定他就已经赢了。 崔朗浑身都在冒着冷汗，后背的脊梁冰冷，连腿都有些僵硬。 “……你懂什么。” 只有与他相距不算太远，才能知晓对方的深沉难测，才了解对方一步一步的算计。 至于胜负恐怕马上就要决出来了。 走向了这局要决出生死的棋盘。 走到半路，和他熟识的太监从回廊跑来。 崔朗这几个月在宣和帝身旁得宠，笼络了一批自己的熟人，这个小太监是得到命令，偷偷摸摸跑来先给他通风报信的。 “摄政王说你和镇关侯才是奸臣，要陛下给他洗刷清白，还要回辜州，”太监把蔺泊舟的话复述了一遍，满脑门汗，“现在，陛下和他在下棋，像是完全信任他了，禅师快去看看吧。” “一句不假！” 蔺泊舟这是“以退为进”，他权势太盛，本会不得善终，但此时退回辜州，既能保全性命还能博得名誉，更能回去蛰伏发展，断尾自保断得极妙。 这太监虽然急，但又道：“禅师也不必太担心，摄政王虽说是进了皇宫面见了圣上，但眼睛瞎了，以后在朝廷的用处，肯定再也不及你。” “对，看不见，连下棋都是报点让人去下呢。” “怎么会瞎得也这么凑巧？” 他整理了衣裳和头髮，随即不顾礼仪太监的阻拦，大步向院子里狂奔嘶喊：“陛下！不要被奸臣的谗言迷惑啊！陛下！” 声音越来越近。 “‘灭’。” “崔朗来了。”裴希夷提醒。 “陛下！奸臣在妖言惑众！陛下千万不要被骗，陛下！” 崔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跑到了临近的院子里。蔺泊舟示意棋伴在棋盘上敲下一子，缓缓站起身，留下宣和帝思索这突然变得紧张的棋局。 裴希夷站在那里，悄悄抬头看蔺泊舟的脸色。 崔朗终于走到了台阶下，他一抬头，蔺泊舟站在台阶上四五步的距离。 崔朗满头大汗，头髮散乱，额头泌出晶莹的汗滴，瞳孔微微缩着，整个像是戒备至极。 崔朗后背发凉，喉头打结。 现在站在这里的蔺泊舟，和坐在棋盘前冥思苦想的宣和帝，两道人影，君臣之别，按理说很轻易能辨别出身份，可崔朗现在仰视着他，竟然觉得蔺泊舟才应该是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而上次在灯会画舫见到他，同样的蔺泊舟，并没有现在的气势……这阴沉果决残忍嗜杀的帝王之气。 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