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对他的全方位碾压,他唯一一次是从蔺泊舟那儿体会到的。 宣和帝缓缓地抬眼,先看见两节修长的手指。 再往上,诡异又惊悚的压迫感消失了,是一截雪白干净纤尘不染的白袍,领口交迭笼罩在脖颈附近,坐姿十分的端庄,雅正,一丝不苟。 眼前的棋待诏双目覆着白纱,修长的手从雪白的袖口微微探出,举在半空,神色有点儿病态的倦容,对着宣和帝的方向。 人,也是皇兄这个人。 “罪臣蔺泊舟,参见陛下。” 皇兄不是死在辽东了吗!就算没死,怎么会突然来到京城?还出现在皇宫? 刀锋之下,蔺泊舟白衣稳坐不动,神色沉静:“臣受冤屈,来求陛下做主。” “……” 从惊吓之中清醒,再听到“冤屈”二字,取而代之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你没死吗?朕知道你的护卫军回了团营,你消失辽东不知去向……没想到你居然回京了……” 他对蔺泊舟万分埋怨,认为自己相当仁慈了,仅仅只是想收回他的兵权、甚至并不想加害他的性命,可当时蔺泊舟竟然烧城逃走,还图谋造反。 现在的蔺泊舟,形容憔悴。 “臣蒙受了不白之冤,要向陛下面陈。” “镇关侯联合监军太监假传圣旨,趁臣双眼不便,坼州得胜兵马俱在城外时,图谋加害于臣,臣不得已烧毁城池逃走,孤身流落难民中半个月,而镇关侯却在此时窃取战功,污蔑臣造反。” 宣和帝扭过头来看他。 这和他看到的军报可完全不一样。 宣和帝脑子里嗡嗡响。 “陛下不信,可以叫镇关侯和崔朗来对质,坼州一役的实情谁更了解,一问便知。”蔺泊说。 听从你的话,让你和他们对质。 独身回京见他,诚意已经让宣和帝不得不动容。 “禅师抱病,没来宫里。” 宣和帝满头都是汗,慢坐了下来。 “坼州战前两天臣眼疾复发,至今没有痊愈,”蔺泊舟道,“路上问过几个大夫,都说眼睛瞎了。” 宣和帝又怔住了。 蔺泊舟瞎了对他来说是好消息,皇位不会允许身有废疾者继位,而且……眼睛再也看不见,意味着蔺泊舟这个人也完全废了。 “坼州赢了,辽东的局势春天可以稳定下来,不必再由臣干涉。再者,陛下对臣起疑心,臣却对陛下忠心耿耿,便决定回京,向陛下表露清白。” 交还卫所军。 只有最忠的忠臣才会舍弃一切,只求清白。 蔺泊舟忽然抬起下颌,视线看着宣和帝的方向。 他终于承认,宣和帝不由得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