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喜欢这里了,这样的气氛太适合他施展教育学事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留下来。
不然将令安搬出来呢?不知常刺史能否卖个人情?
但转念一想,令安还没个名分呢,做舅舅的,往哪里求人情去?
郑潮心思百转间,马车已经停下。
无二院的院门前,此刻一名年轻的华服郎君,正要入院内,却被一大一小两名书童拦住。
年轻郎君身侧跟着随从,随从怀里包着只包袱。
“我来给我十三叔送换洗衣物,十三叔为修补缺失旧籍,已五六日不曾归家……我如何就不能进去瞧瞧他了?”年轻郎君不满地问。
“顾二郎且将这包袱交给我等,我等自会转交给顾十三先生……”大些的书童满脸无奈地道:“您还是请回吧,如今各学堂都还在上课呢。”
这顾家二郎,生了张漂亮皮囊,平素又贯爱显摆自身风采,每每来院中寻顾家的先生们,他都要特意经过年少女子最多的学堂外,引起女学生们注意,害得她们无心听课……
因此,院内几名管事,都对这顾二郎暗中下了禁入令。
顾二郎和守门的书童掰扯间,常岁宁一行人马已达。
听到动静,顾二郎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名拿玉簪随意地束着马尾的少年人跃下高马,宽大飘逸的衣袍之上织羽泛着华光。
顾二郎一时看得入神,直到那少年人转过脸时,他才看清那竟是一张未加遮掩的女子脸庞。
确切来说,是一张他所见过,最漂亮的脸庞……甚至胜过了镜中的他。
顾二郎几乎瞪大眼睛愣住了。
常岁宁已带着郑潮往此处走来。
大些的那名书童惊喜出声:“……是刺史大人!”
去年七月七揭匾时,他曾见过常岁宁一面。
另一名小书童眼睛亮起,连忙跟他一同恭敬行礼。
顾二郎闻言意外至极,这,这就是那传闻中的常岁宁?!
怎地如此年少,又如此好看!
他自然也听过常岁宁的年岁和样貌,但因未曾见过,对这位常刺史的印象,便大多只停留在对方“勒索”他家中藏书与族人,以及曾奴役他抄书的回忆当中……至多再加一条杀伐扫荡,大权在握,是个百年难遇的狠人。
总之,让他又嫌又怕。
但今时一见……顾二郎看着那张脸,方知自己从前肤浅了!
直到常岁宁走到了跟前,顾二郎才迟迟回神行礼:“……见过刺史大人!”
一旁的书童适时道:“刺史大人,这是顾家的二郎君……来给顾十三先生送东西来了。”
常岁宁了然,原来是顾修的第二子,传闻中江都最漂亮臭美的那只花孔雀啊。
她含笑向这位顾二郎点了点头,未做停留地进了院中。
见顾二郎没有离开的意思,书童面带苦色地小声道:“顾二郎,您就别为难我等了……”
“把东西给他们……”顾二郎打断书童的话,转身就走:“随我回去。”
他要回家,找父亲商议一件事去!
无二院中的管事之一听闻常岁宁亲自前来,忙赶来相迎,甚是惊喜惶恐:“不知刺史大人前来,有失远迎了!”
这位年约四十的管事姓茂,是当初常岁宁作檄文讨伐徐正业时寻到的文人之一,与吕秀才是好友,去年得吕秀才急书召唤而来,如今在无二院中任管事职,处理院内日常杂事。
“临时兴起,过来看一看,不必惊动各处。”常岁宁笑着引见:“这位乃是郑潮,郑先生。”
茂管事闻言甚惊异,荥阳那位郑潮郑先生?
他不禁肃然起敬:“在下寿州茂则,久仰郑先生大名了!”
郑潮笑着抬手还礼。
听常岁宁提出想四处看看,茂管事便热情地在前带路。
文学馆中,各学堂的学生们正在上课,见窗外突然出现茂管事的大脸,原本正有些犯困的两名学生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坐直了身子。
常岁宁头一回见学生上课,便也凑到窗边来,往学堂里看去。
堂内立时一阵嘈杂躁动。
“肃静,肃静!”授课先生敲了敲戒尺,严肃的目光向引起躁动的常岁宁扫来。
一个顾家二郎已经足够烦人了,这又是哪家的漂亮显眼包?竟也来祸害他正值年少的学生们!
怎不见这些显眼包们去隔壁的学堂?那里全是三十岁朝上的老文人们。
隔壁的隔壁,还有蒙童班,却也不见这些人去——合着上尊老下爱幼,专挑中间的祸害!
待会儿放了课,他必须得找几个管事好好说说此事了!
先生气不过,甚至瞪了常岁宁一眼。
常岁宁立即识趣地退开了。
再去算学馆时,常岁宁有了经验,便未有再凑近上前。
出了算学馆,便是医学馆了,这里的学生们不再拘泥于课堂之上,几名女学生正在院内晾晒草药,也有人在廊下守着炉子上的药罐。
来到工学馆时,便吵闹得多了,敲打声,凿刻声,还有争吵声。
“我祖上八代都是木匠,我说行不通就是行不通!”一名穿着短打的匠工,正在锯着什么东西,嘴里说着:“书上的东西也未必都可信……上了手的人才能知道!”
另一名文人模样的男人不服气地夺过他手中锯子:“那我便上手一试,我今日偏不信了!墨家流传下来的珍籍所载,岂会有假!”
二人一个赛一个固执,争吵间越来越多的工匠和学徒围上前,众声交杂。
常岁宁阻止了茂管事上前劝说,共之一事,有分歧争执才能有进步。
她与郑潮最后来到了农学馆。
农学馆因需要实地种植养殖,占地范围也是五馆内最大的,学馆占据了无二院大半后院,却后院之外,又先后扩出了几亩空地以备使用。
在农学馆中,郑潮意外地见到了一位小故人。
“郑伯父!”见到郑潮,元灏也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