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歌皱着眉,难怪刚刚觉得男子有点眼熟,原来是何峥嵘的父亲,她实在不想同这些人纠缠,借着酒劲说:“让开。”何父仍旧不让,他淡淡一笑,摇了摇扇子,嘲讽道:“没想到我姐夫名下还有你这般不懂事的弟子。”“姐夫?”江莺歌愣住。“对,你师娘何清清是我姐姐。”他摊开手,“若是不信,回去可以问你师尊。”江莺歌虽然没见过此人,也不知此人为何从来不去看望师娘,但是对于他说的话,她信了一大半,师尊爱极了师娘,自然也是爱屋及乌。难怪师尊执意让何峥嵘管理兴和堂,心中所有的疑问,忽而明了。“现在可以把茶叶卖给我了。”“不行。”江莺歌摇摇头。掌柜见何父变脸色,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这位爷,春密茶我们这里还剩一点,若不嫌弃……”“不行,我非要她手里那包。”剩下的东西谁要,何父愤怒地推开掌柜,伸手去抢。江莺歌怀里的天天直接张开了嘴巴,她连忙往后躲才没让天天咬到他,但因为酒劲上来了,步子有点虚,被身后的柳白芷扶着后背才站稳。天天对着何父龇牙,江莺歌摸了摸它脑袋,又喂了颗甘味果,炸起的软毛才算被抚顺。“要不还是算了。”何父身边的女子拉了拉他衣袖,指了指四周,“这么多人看着呢!”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是有点地位的修士,自然也认出来了何父,他们的目光透着兴味,似乎在看猴戏一般,令何父红了脸。“你给我等着。”何父放完狠话,连饭也不好意思吃,就带着女子灰溜溜跑了。江莺歌揉了揉眉宇,随后问柳白芷:“师姐可知何峥嵘是师娘的侄子?”柳白芷摇头:“我只是听师尊提过一次,说师娘有个弟弟,但是从未见过,至于何峥嵘,他本人也未曾提过自己的父母。”怎么听着,像巴不得甩开何父,不过就那狐假虎威爱惹事的性子,也的确谁被黏上谁倒霉。回到宗门,竹溪先送醉鬼月青禾回丹和殿,柳白芷自己回兴和堂,江莺歌则带着茶叶飞向凌霄峰。顾珺雯坐在院中,沐浴在阳光下看着书,一身白衣被嗮得反光,很是耀眼。还未落地,怀里的天天便先一步跳到顾珺雯脚边挨着,即使顾珺雯不怎么理会天天,但作为灵宠,还是会本能地与顾珺雯亲近。就像江莺歌,也是本能地想和顾珺雯亲近,唯一的区别,就是不能肆无忌惮。顾珺雯抬头看着神色微熏的江莺歌:“喝酒了?”江莺歌点头,随后把手里的茶叶放在顾珺雯面前:“这是记宝楼的掌柜托我转交给宗主的。”“谁叫你收的?”顾珺雯的语气听起来很冷,似一滴不起眼的冰水滴在脖子上,浇灭所有的热情,让江莺歌清醒了许多。“对不起。”她低着头,没有因为顾珺雯态度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做决定的时候考虑得不够周到。顾珺雯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踱到江莺歌面前:“可知掌柜为何叫你来送茶叶,而不是竹溪?”江莺歌倒是没想这么多,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点怪异,明明竹溪作为顾珺雯的弟子,应该是和顾珺雯走得最近,为何要绕开竹溪找自己送茶叶?“有时候,太好说话便是软弱可欺,在宗门里也就罢了,总归有我看着,但在外面还如此良善,以我现在的身体,可不一定能护得了你。”江莺歌有点懵了,不就是一包茶叶,不至于严重到有性命之忧,可听顾珺雯的意思,是要保护自己不被别人伤害么?那会不会是装出来的?毕竟前几日才听见顾珺雯和师尊之间的对话,她很难不往这方面猜测,更何况顾珺雯臭着一张脸,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酒劲涌上头,心情就愈发低落,不知何时迷了双眼,等脸颊湿了一片她才发觉自己哭了。伸手擦了擦,还是湿的。感觉眼睛不受自己控制,一直掉泪。“你……哭什么?”顾珺雯神色不自然。“我没哭。”江莺歌语气挺平静,擦眼泪的样子就好像在给别人擦,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茶叶不要,我送回去便是。”顾珺雯面对江莺歌的眼泪有点不知所措,以前不管是什么人,在她面前要么不敢哭,要么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像江莺歌这般“抽抽搭搭”好似受了委屈的却是没有的。她本意只是想让江莺歌明白人间险恶,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冷了几分,但比起那些成天吼弟子的长老明显温和了很多,这也能吓着?顾珺雯只好缓和了面色:“你可知送茶叶的人是魅影阁的阁主,他与我是故交,可作为魅影阁的阁主是不能与人有私交、且不能成婚、不能有子女、不能有任何牵绊,他每年都会送春蜜茶,其实就是在抗衡魅影阁的规矩,我也想过要帮他,但我不能,更不能被他牵扯,所以他才故意通过你来送茶叶,是因为魅影阁有你所有的信息,知道你性子软,是最好的突破口。”没想到顾珺雯和魅影阁的阁主是故交,魅影阁的规矩,江莺歌多少知道点,为了保住消息不外泄,为了魅影阁长远发展,作为阁主不能有私情,不仅如此,连尼姑与和尚都能有那么几个知己好友,对魅影阁的阁主来说也是奢侈的。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竹溪点头,是想告诉江莺歌,掌柜没说谎,每年送茶叶是真的,摇头是在说顾珺雯都回绝了,之后竹溪见江莺歌收了茶叶没有制止,应当是不好当着人前驳了江莺歌的面子。第56章 熟悉的名字顾珺雯转身倒了杯茶,将其递给江莺歌:“喝点茶,醒醒酒。”江莺歌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眼帘浅浅掀起一条缝隙,眼泪弄得视线朦朦胧胧,看起来一副似醉非醉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该乖乖接过茶杯,可有的时候,酒不但不能麻痹自己,反而会放大心底的情绪。即便顾珺雯解释得再多,江莺歌也不会懂这些弯弯绕绕,她只求个问心无愧。“不喝。”她盯着顾珺雯的双眼,肆意妄为从上而下地看。之前,她总怕漏了藏在深处的心意,视线不会在顾珺雯身上停留太久,但酒劲上来了,好像有点不受控制……顾珺雯是属于清冷美人,秀丽的五官与她周身的气质一样,带了点攻击性,所以宗门上下的弟子对顾珺雯只有恭敬,而不敢逾越半步。像江莺歌这样的普通弟子敢肖想顾珺雯估计是没有的,可她也只敢想一想,对于将来,她其实是迷茫的。要一直如此,还是做更多的尝试,哪怕为此粉身碎骨呢?她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后退是万劫不复,往前却是更陡峭的山崖,周围是呼来的冷风,没有捷径。她真的不知该怎么选……顾珺雯一直被江莺歌瞧,倒也没什么特别感觉,硬要说点什么,那就是觉得江莺歌胆子变大了点,只是那微熏潋滟的眼神不经意间还是会漏丝怯弱,她想了想,说:“知道么,每次和你待在一起,就有种负罪感。”江莺歌疑惑,抬眼看着她。顾珺雯忽而伸手,用冰凉的指腹拭去江莺歌眼角残余的湿润:“让我觉得在以强欺弱,你的性子太软了,即便恼我,也只是生自己的闷气。”软弱不过是一种伪装的手段,只有面对顾珺雯的时候才会如此小心翼翼,才能提醒江莺歌不要越线,可这种伪装却被顾珺雯拭泪的动作轻易破坏了,她匆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不知何时挪到脚边的天天绊倒,吓得她惊呼一声。顾珺雯眼疾手快,长臂一伸,便把江莺歌给捞到怀里,靠近了才发现,江莺歌身上的酒味还挺好闻,像打开尘封多年的酒坛子,那一刻所迸发出来的香味,只有经过岁月沉淀才能展现出独特。而这种独特,顾珺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曾在遥远的某一刻,真真切切品尝过,可又不知是何时何地,让她微微皱起眉,又多打量了江莺歌几眼。每次靠近江莺歌,顾珺雯便觉得有一股看不见的绳子绑着二人,解不开也跑不掉。顾珺雯连忙松开手,眉宇努力放松,尽量展现出温和的样子。见江莺歌呆愣的模样好似又受到了惊吓,顾珺雯无奈叹息,她好歹活了千年,就没对人这般上心过,苛责也不好,放任也不好,语气重也不行,轻了没效果,似把从前不在意的人与事,通通累积后放到了江莺歌身上展现了出来,以至于顾珺雯有点应接不暇了。“茶叶的事便到此为止,你也不必送回去,以后别再去记宝楼,别和魅影阁扯上关系。”有些事情,不是想远离就能撇清的,就如前世那月圆之夜,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江莺歌无法保证什么,只能以点头来回应顾珺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