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欣盯着课桌上垫着花边纸的巧克力球。 成欣面前的这枚圆滚可爱,有坚果碎夹杂其中,最外面还裹了一层毛茸茸的可可粉,看上去就味道不错。 好像这阵子生活格外顺利。也许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初来乍到的隔阂感日趋消失,这个新集体正逐渐对她敞开怀抱。 成欣拿起巧克力时注意到有路过的女生对她笑了笑,她也跟着弯起了嘴角,同桌伸手拍她:“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的……”她回答说,“真的很好吃。” 近些天发生的种种,算是她面对繁重功课聊以慰藉的倚仗之一。重点班给人的压力不容小觑,她上次月考只排在班里中下游的水平,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信号。不过近来安稳的日子还是冲淡了一些焦虑,她给父亲打电话的时候也难得真正给他往宽心了讲,说自己对接下来奋起直追仍怀希望。 成欣忽然想给他讲讲自己的校园生活,比如她今天吃了什么饭,买了什么水果,写了什么卷子;比如她现在正坐在操场观众席的最高一排上,左手是才买的肉饼子,膝头是摊开的语文书,她在背《论语》,刚背到“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一句,她望见远处西坠的红日温柔到能以目遇,光与色彩的交响曲在天边奏响,层云流转,金辉璀璨。 电话就挂了。 她站起身。脚下是放学后热闹的操场,这里却是看台上四下无人的一隅。她歪过头,举上手,踮起脚,前进后退,不断调整着位置角度,将手中的圆饼贴向遥远的日轮。课本被扔在身后,风翻过呼啦作响,一时不知到了哪页哪行。 她收回手,一口吞掉剩下的饼子。 食堂人声嘈杂,不过能慢悠悠地吃顿饭,也是难得闲适的时光。说起来她很羡慕在早上吃拉面的人,每次她跑完操后排在买包点的长队伍里,总能看到不远处有三两人捧着碗挑起面丝。究竟怎么才能做到从早起就坐下来吃长面条?这实在是个令人着迷的问题。 蒋澄星坐在这张长桌的最左边,正好在她的斜对角线上。她看上去已经待了一会儿了,面前的盘子空了一半,奇怪的是,只有她一个人。 正当成欣又开始神游天外时,猛地有一个盘子落到了蒋澄星对面,发出当啷一声响。 出乎意料的邀请,成欣愣了愣还是应下来。她端着自己的碗坐过去,心里想道原来如此,这才对。 不过她们吃饭的时候倒是十分安静,间或只有筷子相碰的声音。这样的氛围对成欣来说反而更自在一点,她也一样低头默默吃饭,直到罗筱同喊了一声“走吧”,才收拾东西起身。 “嗯,”罗筱同点头,她走出几步又扭头看向成欣:“你呢?” 她捏紧书包背带,快步跟上她们的身影。 开幕当天运动场上彩旗飘扬,人声鼎沸,广播里放起热烈的音乐,看台上喊起震天的口号。大概很少有人不喜欢运动会,对积极参加的运动员们来说是一展身手的好机会,对像成欣这样没有报名的人来说也是白捡了两天的假期。 成欣一下午糊弄了十来篇才算完事儿,第二天集合的时候她混在队伍末尾当小透明,不料班主任这时从后面绕过来,吆喝道谁去教室搬一下昨天剩的矿泉水。 你也跟着去!班主任又随手指了个男生,成欣定睛一看是江子皓,就是坐她斜后桌的那位,他个子也不矮,站后面正好被抓到。 才睡醒没多久的校园本该吵闹,但因为人基本都集中到了操场上去,倒显得教学楼这边空空荡荡。 成欣说好,他俩就一起上楼了。 空旷的楼道只余她一人。她用脚尖轻点着地面,一下一下模拟着秒针的步调。也许是她数得不对,今天时间好像格外慢长。她换了只脚,又改变了节奏,可惜楼上的台阶依然静默如初。 是平时令任课老师都敬畏三分年级教导主任,这个面容凌厉的中年女人正像鹰隼一般盯着她瞧:“为什么没有去操场?” 洪主任仍然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成欣侧身让了道,她就踩着皮鞋上去了。 成欣心头一颤,连忙也跑上楼去。她拐过拐角 “你们俩给我听好了!这种事我绝不能容忍!整个学校都要到看你们的表现,我一定要给你们通报批评!都给我记住这个惨痛教训!” 三个人就朝这边走来。成欣僵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罗筱同红着眼睛,狠狠地向她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