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想起爷爷的话。爷爷是不会勉强她的,她自然相信这点。她不是傻子,从领证到现在,也该看出来了,爷爷和安雁清之间那股难以形容的、微妙的感觉。与她先前猜测中,因为爷爷太喜欢安雁清,才让她和安雁清领证的事实截然相反。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说不上剑拔弩张,但也绝对算不上平和。钟楚相信,爷爷的举动都是为了自己好,他不会罔顾她的意愿。他明明不喜欢安雁清,却让她和安雁清领证。他的退让妥协,也全该是因她而起。所以在爷爷眼中,哪怕在她们决裂的时候,她依然不讨厌安雁清吗?钟楚坐得太久,身体有些僵硬。她艰难起身,挪到自己放在床头的小保险箱那里。这东西跟着她从钟家到新家,再从新家带回钟家。辛辛苦苦搬来搬去,总是舍不得放手。奢华昂贵的小保险箱,藏着一堆看似无用的废纸。里面那些东西,在外人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玩意,放在钟楚这里,却是当之无愧的无价之宝。钟楚的记性很好,里面的所有东西,包括其摆放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齿轮转动,箱门无声开启。钟楚没有开灯,整个人埋没在黑暗中,没有往日的不安恐惧。这一刻,她的心情出乎寻常的平静。她摸到安雁清曾经的试卷。五张试卷,五次考试,将她从第一的宝座上拉下来,此后再无翻身机会。她摸到她送给自己的题本。安雁清以一人之力,通宵达旦几个昼夜。年少的她捏着笔,根据她的薄弱之处,一笔一画,认真布置每一道题目。她摸到自己的画本。画本最后一页,玫瑰花墙下的女孩随意倚着栏杆,侧首冲她露出慵懒随意的笑容。一眼万年。还有她逼着安雁清写下的幼稚的保证书。安雁清满脸无奈,嘴里嘀咕着“幼稚鬼”,却还是遵从她的要求,认认真真给她写下:“钟楚和安雁清,永远是好朋友。”有风干的玫瑰花瓣,被安雁清亲手摘下,小心夹进她的画册。璀璨的时光与玫瑰一同定格,永不凋零。有厚厚一沓小纸条,两人上课开小差,偷偷传纸条拌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有那么多、那么多难忘的过往。她和安雁清纠缠了彼此的整个年少时代,她们在漫长的时光中融为一体,成为彼此生长历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还有那份用来羞辱她的那份合同。褶皱被仔细熨烫平整,与其他东西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以及安雁清后来交给她的,两人的结婚证。过去和现在,兜兜转转。看似断掉的直线,终究再度相交。首尾相连,绘制出一个完美的圆形。钟楚慢慢摸完所有东西,感慨浮上心头,她来不及辨别,突然感觉有滴东西掉了下来。她下意识摸了下眼眶,眼眶湿润,但她的唇角却不知何时翘了起来。她好像找到了答案。一切的开始,一切的源头,原来早在那么早,早她无知无觉时,埋藏进甜腻的玫瑰花香味中,藏匿在温暖坚实的拥抱里。时隔这么多年,直至此刻,她才看清楚。安雁清。她合上箱门,抱起安雁清用过的枕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发香。安雁清啊。她将脑袋深深埋了进去。安雁清安雁清安雁清。心中的惶恐一扫而空,只剩令人心安的欢欣。钟楚没有立刻和安雁清沟通自己的想法,骤然察觉自己的心意,隔了数十年的厚重情感,一朝爆发,她的满心纠结非但没有消散,要顾虑的问题反而更多。想到安雁清这部戏十分重要,钟楚便将与她坦白的事情向后推迟,免得影响她的拍戏状态。然而剧组这边,安雁清的拍戏过程并不算顺利。《东风》剧组拍的是江湖情仇,自然涉及大量打戏。演员需要频繁使用威亚。一晃时间又过去俩月,剧组拍摄进度即将接近尾声。这天,安雁清上威亚前,惯例仔细检查,发现威亚被人动过手脚。她立刻与剧组沟通,导演震惊之余,勃然大怒。整个剧组封锁,很快查出当天接近过相应设备的人选。除相关工作人员外,贺玉的助理是其中最大的嫌疑人。贺玉被叫过来时,脸色难看,已经听说发生了何事。她竭力保持冷静,知道现在的情形对她很不利。安雁清与她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纵然在这次的剧组中,两人的相处不似往常那样火药味十足。可两个八面玲珑的人聚在一起,与旁人都能维持友好关系,偏偏在面对对方时疏离客气。这份面和心不和,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好,人尽皆知,她的助理偏在这种时候横插一脚,一把将她踹进泥潭里。最怕的就是,这事儿万一闹大,她直接被踢出剧组。几个月的努力白费不说,这个得之不易的宝贵机会,也要被人从她手中强行夺走。一见到她,周启东猛地沉下脸来,目光犀利如剑,冷喝道:“贺玉,下手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吗?”周启东到底是个大男人,他的身材高大,面色冷沉,乌云密布,给人的压迫感犹如泰山压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