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她,钟楚灼热的视线混在其中,毫不起眼。她在疼痛的自我拷问中,陡然领悟到一个事实。这样扭曲的占有欲,这样疯狂的独占欲,除了用爱进行注解,难道还能有别的答案吗?正因为她爱安雁清,才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正因为她爱安雁清,才会满脑子都是她。种种陌生的,阴暗的奇怪的,难以控制的情绪。疯狂的怀疑,畸形的满足感和安全感,需要更多更深的在意,才能压下随之而来的恐慌不安。爱一个人就会生出猜疑,就会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变得不像自己。成为连自己都陌生的,仿佛从自己身体中活生生剥离出的另一个自己。钟楚怔怔看着聚光灯下耀眼的女孩,她似有所觉,隔着重重人海和距离,朝她这边投来一瞥。虽然钟楚身边围着的人不少,站在安雁清的距离,她不一定能一眼认出她的位置。可她隐约看见安雁清移开玫瑰,冲她弯唇轻笑。在周围人兴奋的欢呼声中,她砰砰跳动的心却缓缓沉寂下来。钟楚确定,她看到她了。这个璀璨的笑容,是送给她的。台下的她毫不起眼,与众多安雁清的追随者,一起埋没在黑暗中。那个高高在上、耀眼夺目的姑娘,却能从一堆灰扑扑的人影里,一眼锁定她的位置。钟楚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时间不知不觉溜走,周围的喧嚣一步步推升到高潮,再到猛然爆发,回落。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思绪却仿佛凝滞住,如锈住的齿轮,无法转动。她的大脑在自己意识到,她原来爱着安雁清的这个事实时,理智轰然崩塌。之后的经历如同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一颗心跟着在高空摇摇晃晃,始终落不到实地上。她眼里心里只剩下台上这道人影。她想着爷爷的问题,想着安雁清的问题,一时又想起自己这些年和安雁清的纠缠,和她的种种纠葛。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周遭不知何时静了下来,人潮褪去,刺眼的闪光灯戛然而止。周启东在和杂志方沟通细节,钟楚周围的人群悄然离散。等她意识到太过安静时,安雁清已经换下了那身由她亲手设计出的衣服,朝她走来。她指尖还夹着那朵枯萎的玫瑰,简单至极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漫不经心的一笑,便足以倾倒众生。她含笑问:“看你一直在出神,想什么呢?”钟楚的视线从她脸上艰难移开,落到她手中残破的玫瑰上。她竟然真的对一个没有生命力的道具,如此耿耿于怀,觉得它简直碍眼极了。“......没什么。”安雁清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跟着垂首看了一眼。紧跟着,她捏着花枝,将这朵被众人欣羡不已的花朵,小心翼翼送到钟楚面前:“借花献佛,希望能够博取美人一笑。”刹那间,钟楚的所有犹疑,不安,恐惧,皆如清晨的薄雾,被安雁清这个简单的动作一手挥散了。连同她那幼稚地、可笑的,对一朵凋零的玫瑰的嫉妒。花是颓靡的花,花瓣残破,颜色暗淡。只因在安雁清手中,因它的残缺不整,却能得到她深沉的关怀和热烈的吻,才更让它深得旁人妒恨。花本身,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钟楚抬手握住花,从她手中接了过来。是安雁清赋予了它情感,是她对安雁清的阴暗的在意,才让一朵普普通通的花,也产生了无法饶恕的原罪。动作间,两人的手指不可避免碰撞一瞬。细微的接触犹如羽毛轻轻划过,异样的感受稍纵即逝。安雁清收手时,忍不住蜷缩了下手指。她垂首,看到钟楚抬眸,冲她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如你所愿。”安雁清赶完这个行程,没有过多耽搁,很快重回《东风》剧组。钟楚心乱如麻,需要时间整理自己复杂的心情。这人不在眼前,她不受控制的大脑总算可以稍稍平静下来。滚烫的温度被理智缓慢压下,勉强找回自己残存的理智。她几乎将这段时间与安雁清相处的经历,从脑海里一帧一帧拉出来分析,分析自己的每个动作,对比自己的心情和想法。试图从中找出异样,摸到最初的那根线头。事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现变化的呢?钟楚找到了一些问题的答案,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地、无穷无尽的问题涌来。她喜欢安雁清,这点毋庸置疑。她爱安雁清,这点有待商榷。与喜欢两个字相比,爱这个字,实在太沉重了。沉重到当钟楚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心中没有恍然大悟的欢喜,反而猛地一沉。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是一件好事吗?这意味着,她会对安雁清不可避免地产生依赖,产生占有欲。她越喜欢她,就越怕失去她。越依赖她,就会越猜疑越惧怕。她会不安,会恐惧,会敏感会猜忌。整颗心被另一个人高高吊起,会对她产生连自己都害怕的疯狂的渴求。她会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像自己的自己。钟楚拉上窗帘,在房间里从天亮怔怔坐到天黑。她沉浸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中,一直恐惧的黑暗,如今也失去了威胁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