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钟楚而言,安雁清的到来,犹如在她平静无波的生活砸下一块巨石,掀起的波涛荡平了她从前的沉稳冷静。她在第一的位置占据太久,从她进入东华时起,永远都是同辈人中的翘楚,是众人的视线中心,是遥不可及、只能远远望着的天上明月。钟楚得承认,她不是纯粹的圣人,她站在高处的时间太久,而这个新来的转校生的势头迅猛,威胁性强烈,在最开始时,确实令她生出过几分由衷的恐慌。这日,她静坐许久,没有如往日般尽早回家。利用钟家在学校董事会的权限,调出安雁清的试卷,仔细翻阅。安雁清差她的那几分,答案没有太大疏漏。可主观题的判断标准模糊,她刚来不久,不熟悉东华的答案套路,所以被判卷老师扣了下去。等这次考卷到手,安雁清将几次考卷的结果稍加分析,就会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钟楚毫不怀疑,她是个聪明人。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那下次呢?她的成绩,会与她并列,还是......超过她?短暂惊慌过后,钟楚混乱的心绪逐渐沉淀下来,她盯着安雁清的试卷,胜负欲前所未有强烈。连苍白的面色都被炽热的火焰烧红,漂亮的眸子中跃动着不服输的怒火。安雁清。她再一次念着她的名字,第一次将她彻底放在了心上。时光荏苒,冬去春来。严冬已过,钟楚的身体状况比年尾好得多,但钟家丝毫不敢松懈,钟楚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正常前往学校。钟家人小心翼翼为她养着身体,生怕冷一点、热一点,生存环境的温度湿度稍有浮差,她的花瓣就会蔫蔫打起卷来。恨不得将她悉心养在温室里,以最先进、最精密的技术,仔细照料着她,帮助她好好生长。钟楚惦记学校里的对手,又无法忍心拒绝家人的殷切关怀,只能安稳呆在家里,让家庭教师为她上课,弥补自己落下的进度。钟楚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努力和重视,可第四次考试,两人的成绩已然并列。等到本学年的第五次考试,也是最后一次考试,安雁清的名字首次超过了她,一跃踏上顶峰。钟楚深受触动,备感打击。她忍着失落颓然,勉强安抚了担忧的家人,一连待在房里缓了好几日,一遍遍翻看安雁清的试卷。安雁清的字迹她早已见过,凌厉张扬的一撇一捺锋芒毕露,不看内容,只单单看这一手出众的字迹,由字识人,钟楚就能大概猜出其主人骄傲的性情。她一题一题审视答案,五次考试的试卷全部摆在一起,从第一次至今,安雁清的飞速进步完完全全在她眼前展现。待到最后一次考试,她对东华的阅卷风格了如指掌,从前让她折戟的主观题,甚至能够破格获得,三位阅卷老师一致认定的额外加分。钟楚看到最后,面色已经微微发白。指尖用力按在安雁清的名字上,纤长白皙的指节浮上一层绯红。她输的完全不亏。不详的预感翻腾上来,钟楚意识到,倘若这就是安雁清的正常发挥水准——怎么不是呢,从字迹就能看出她的从容不迫,胸有成竹——那今后的每一次,恐怕她都要被她压在下面了。钟楚占据第一的时间太久,一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挫折。即使病痛始终相伴她左右,成了她最大的障碍,这同时也从另一个方面佐证了她的优秀和卓越。她几乎没有体验过被压制的痛苦滋味,直到今日,安雁清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将这份难得的滋味轻轻巧巧送给了她。学校已经放春假,听说安雁清还留在学校宿舍没走,惯来懂事的钟楚,头一次对家人提了任性的要求:“我要见见她。”她要见见这个击败她的对手。另一边,这次考试的结果传遍整个东华。除了高中部,就连其他部的学生同样有所耳闻。高中部钟大小姐的不败神话,被安家一个弃子打破了,这个消息简直匪夷所思。钟楚站得太高,又太骄傲,不用旁人畏惧她的家世,主动相让。以她的能力,便能自然而然摘下第一的宝座。从她进学校至今,这个位置还是头一次被她丢掉。无论是出于对钟家的示好,还是东华学子们本能对这个外来者的排斥,从这时候开始,霸凌者对安雁清的围追堵截越发严重。钟楚和安雁清的第一次见面,就处在这样一个微妙的状态下。她熟门熟路来到安雁清的宿舍,东华高中部学生的宿舍一般都是双人间套房,唯有安雁清一人独享豪华单间待遇。起初钟楚以为,这是学校特意给她的优待。当她走到她宿舍门口,准备敲门而入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含笑的嗓音:“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推门。”轻柔低哑的嗓音从容不迫,宛如缓慢的山间溪流,悄无声息淌进钟楚心底。钟楚闻声回头。那是她和安雁清的初见。宿舍楼的环境极好,东华在这种地方不吝啬投资本钱。没有优越的硬性条件,让家长们亲眼看到东华与普通学校的区别,学校也没办法年复一年,从他们手中获取高昂的学费。因此,这座宿舍楼修建的极为华丽,更像一座座优雅的联排别墅。到处干净通透,采光极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