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森质疑的目光在弋戈身上从头扫到了脚，皱眉问：“去年？”去年学过拳击，今年会是这副只长排骨的模样？她打的到底是沙袋还是棉花？ 韩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叉腰扶着沙袋想了想，说：“我看你这条件挺好的，给你个建议。要想认真打的话，饮食上也得配合起来，高蛋白补充起来，不然你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你多吃点高热量的也没事。”韩森以为她的嘴挑是不爱吃健身食品的意思，径直摆手，“你用不着减肥，先多吃，把体重调上去。” 这种变化好像从大学起就开始发生了，她从一个“吃遍全江城”的饕客渐渐变成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挑食鬼，从肯德基常客变成 wagas 银色会员客户。弋戈很清楚，这大概是因为小时候三妈做饭太好吃，她的胃口被养刁了。其实在树人那两年她就隐有挑食之势，只不过那时候她还能在文东街的苍蝇小馆和夜市小摊上打牙祭，现在，她就只能在美食荒漠中点 wagas 了。 韩森一愣，说：“我前两年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有个男的尾随我，差点就跟我着我进家门了。” “还好我养了条狗，每天听见我脚步声他就开始叫了，把那人吓回去了。”韩森笑道。 “你也可以养条狗啊，养条大的，应该能管点用。”韩森建议道。 “太累。”弋戈淡淡地应了声。 弋戈回头看过去，竟看见那晚警局的韩林警官，他身边站着的是……蒋寒衣。他穿了件黑色的飞行员夹克，黑色长裤，两手插在兜里，背着球拍。看见她，也不太惊讶，略略点了个头就算打过招呼，目光收回，不在她身上作任何停留。 弋戈点头致意，微笑道：“韩警官。” “……” 弋戈还没应声，她又想到什么，问韩林道：“你们是不是吃饭去？去哪？” 蒋寒衣颔首。 弋戈有些犹豫，不自觉地往蒋寒衣那边看了一眼。 韩林稀奇地问：“你俩认识？！” “老乡啊！” 第80章 “漂亮的，个高的，聪明的。” 对于食物，她一向很诚实，直勾勾的眼神把韩森逗笑了，拍拍她的手说：“怎么样，这里菜是不是不错？” 韩森噗嗤一笑，觉得这姑娘简直太可爱了，重重点头，“当然！” 这顿饭算得上是弋戈近两年来吃得最多的一次。说起来很奇怪，只是江城口味的家常菜而已，味道也并没有好到“惊为天人”的地步，但她就是觉得熨帖。她的胃这几年像一个吹毛求疵、脾气古怪的老太太，这一次却没由来地被不知何物哄得眉开眼笑。 弋戈把一截藕带咬断，嚼进肚子里，认真思考后回答：“差不多吧。其实江城和桃舟离得不远的，口味也很近。” 弋戈愣了一下，眼神瞥向蒋寒衣，却见对方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派平静地喝着汤。 弋戈盯着桌面空白处怔了两秒，也回过神来，继续埋头吃菜。 她在听见蒋寒衣是飞行员时，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窥探欲，很想抬头看一看他，按图索骥地观察“飞行员蒋寒衣”如今该有什么不同了。可也是那一瞬，她也后知后觉地感到胆怯，仿佛这一抬眼就会被审视，多看一眼就会成为亏欠。 快吃完时，韩林又问起她这几天下班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弋戈摇头，自嘲道：“就算要再来也得隔段时间吧，干他们这行的都不蠢。” 弋戈不响，韩森接茬：“你说得轻松，人家不要工作？！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游手好闲？站着说话不腰疼！” 韩森白他一眼，又对弋戈道：“说真的，可以考虑养条狗。你们小区条件那么好，周边又有配置，养狗最方便了。” 弋戈附和地笑笑，糊弄道：“我考虑考虑。” 弋戈闻言一愣，舅妈？那么 “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你把钱给寒衣就行。”韩森见她犹疑，以为她是和蒋寒衣不熟不好意思占人便宜，又补充道，“你跟他要个微信。” 可弋戈只是懵懂而探询地看了他两眼，仿佛在疑惑他为什么停在自己面前。 蒋寒衣等到第十秒，最终在心里狠狠地奚落自己一声。他把手里的名片递给弋戈，公事公办地说：“这店刚开张没多久，味道还行的话多捧捧场，谢谢。可以点外卖，你是在科技园那片上班是吧？能送到。” 蒋寒衣年假休到第二周，亲妈蒋胜男女士才终于想起他这个儿子，一通电话召他过去觐见。 蒋寒衣进屋的时候看见好久没见的杜阿姨也在，正抱着星星老太太可劲儿宝贝，心里登时大叫不好，脚步一顿想闪人，却被蒋胜男一声叫住——“来啦”。 蒋胜男搬到杭州后，杜丽娟就不再在家里做活了。不过这十几年的相处，主雇之间到底有感情，和家人无异，加上杜丽娟有个女儿嫁到了杭州，所以她隔几个月也会来看看蒋胜男。不过这两年，她把主要目光都放在了蒋寒衣身上。 可杜丽娟看着他，还是哪看哪满意。她退休回家后给两个女儿加一个外甥女都相中了很不错的丈夫，如今看每个适龄男青年都像看菜市场里待价而沽的萝卜，两道犀利目光如两只饱经风霜布满老茧然而麻利无双的手，利落地把蒋寒衣往心中那杆秤一放——瞧瞧！这模样，这身高，这工作，这家底，还有蒋胜男这么洒脱大方的婆婆，多好一块大萝卜！ 蒋寒衣清楚听见他亲妈幸灾乐祸地笑一声，麻木地摇摇头，“没有。” 蒋寒衣告饶，“我还年轻……不急。” 蒋寒衣被她这摆数据的阵势一吓，“呵呵”干笑了两声。 蒋寒衣原本想像往常一样糊弄过去，可这回不知为何居然细想了起来，沉思半晌，魔怔似的蹦出一串形容词：“漂亮的，个高的，聪明的。” 她敏锐地看了蒋寒衣一眼，见他也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似乎懊悔于自己说了什么，心里不禁一声叹息。 可一个多小时过去，杜丽娟热情不减反增，他只好拿出最后一招，坦白道：“杜阿姨，您就别祸害这些小姑娘了。我这都快失业了还介绍什么？” 蒋寒衣苦笑：“没糊弄您，我这不飞行差点出事故么，停飞等结果呢，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闲？” 杜丽娟心里一凉，“怎么回事，跟我说说，你不是你们学院最好的么，怎么会出事故的呢？” 杜丽娟被他这大喇喇的玩笑话说得心里更难受，眼眶一红长吁短叹了好一通，又安慰他说肯定没事，说媒的事也忘到脑后，凄凄惨惨戚戚地回去了。 蒋胜男却没和他吵嘴，眼神犀利地往他身上一钉，问：“漂亮的？” 只是太瘦了。 蒋寒衣又“嗯”一声：“碰巧。”碰的还是她差点遭遇危险的这种巧，他怎么永远都这么不合时宜？ 蒋寒衣略带讥讽地问：“她不开口，您会主动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