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聊了一暑假的大家也都累了,加上出了范阳和叶怀棠的事,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奔向大学生活,群里已经很安静。蒋寒衣从频繁被提及的活跃者变成了群成员里一枚安静的头像,弋戈想了想,还是没加。 如今这年头,好像是得知道些此类消息才能谈“相识”的——甭管相识是情是怨,是有交情还是有仇。 但弋戈相信这只是“不巧”,世界很大的,一个小区就够大了。如果不是有心联系,碰不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概率如此。算起来她也没回过几次江城,大部分时间还都在桃舟;同学聚会其实也就组了三次,人不太齐,大家慢慢地都倾向于小圈子重聚;蒋胜男待她如小友,两人的交情也的确和蒋寒衣没什么太大关系。 一个连在互联网里都没有痕迹的老朋友忽然出现在面前,难免叫人恍惚。弋戈怔了挺久,才道:“蒋寒衣。” 还是蒋寒衣。 “怎么在这?”蒋寒衣问。 “等朋友。”蒋寒衣倒还真没问, “走。”弋戈坐进车里扭头和蒋寒衣告别,“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韩林叉着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愁得挠头。刚刚档案一查,里头那个是个老手,八年进局子七次,有猥亵前科,老警察打眼一扫就知道有问题。可偏偏这次真还就只能算是个入户盗窃,想重判都判不了。 蒋寒衣点头,“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没人敢在警察局门口把人拉走犯事。”说着又把手机递给他,备忘录里一串字母和数字,“车牌号,你记下。” 蒋寒衣没说话。 蒋寒衣拧眉,“什么怎么样?” 蒋寒衣轻笑了一声,没说话,心道——因为有些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事实上,她越想越后怕,甚至坐在车里都觉得旁边那司机说不定有问题。于是一直在给朱潇潇发微信,除了拍司机信息车牌信息发过去,还实时播报到车开到了哪儿,顺便把晚上发生的事全说了一遍——虽然朱潇潇早睡沉了根本看不见,但她还是通过这种方式缓解着自己的恐惧。 现在是凌晨三点,明天晚点去上班,她还能睡六个小时。 进门前她还是有点怵,把家里监控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才推门进去。速战速决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冲了杯咖啡又出了门。 她嘴刁,对食堂饭菜的嫌弃已经出了名,同事都不叫她一起去吃饭了,和她打了声招呼就下了楼。 可下班的时候还是已经十点多,她又陷入一轮等车还是开车的纠结之中。 她在考虑去年年末因为太忙被她放弃掉的拳击课是不是应该续上了。 弋戈回复:“你也不能一直陪我住吧。” 弋戈:“我有意见。我嫌你直播吵,还嫌你的猫。” 弋戈听到 15 秒就掐了,然后点进微信小程序,给拳击课的卡上又冲了 2000 块钱。 叫车排位到了 80 几号,微信又跳出消息,这回是姚子奇。 不同以往的礼貌邀请,这次是肯定的句号。弋戈敏锐地意识到姚子奇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于是等他到了楼下,开门见山地问:“你是知道我家进贼了吗?” “……”鬼才相信他“碰巧听见”。 弋戈其实挺为他的转变开心的,至少从世界和平社会稳定的角度,一个成熟温和的男人还是要比一个自卑又自负的狂热少年安全得多。所成长,她不会再直接问“我不喜欢你,你是没听清吗?”这样伤人的话了。 她的语气并不尖锐,只是在开玩笑,但任谁听都知道这不是调情式的邀请。姚子奇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笑着回道:“那还是算了,不太方便。你自己小心一点,可以找小区保安送你上楼,可以的话……到家了给我报个平安。” 弋戈微笑了一下,和他告别:“那你先走吧,我等车。” 弋戈到宠物店看爱德华的时候,店里又只剩值班医生一个人了,对方看了眼时间就问她是不是在隔壁区那个大厂上班。 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叹了句:“辛苦是辛苦哦,不过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有得必有失嘛,是不啦?你要不是这个工作,这猫一袋粮就一千多,生个病又大几千,普通刚毕业的学生哪里养得起哟?” 她还是不太想回家,于是把猫抱在膝上,有意无意撸个没完,故意拖着时间。 搁平时弋戈绝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回答这种查户口式的盘问,但这几天,她大概是非常需要有人和她说话,于是问一句答一句,连昨天家里进贼的事都说了。 弋戈笑笑,说已经准备去上拳击课了。 她把换门锁加监控之类的措施全说了一遍,末了又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对啦,你还可以养条狗嘛!养条大点的,苏牧,或者德牧,哈士奇也行啊!” “时间嘛挤挤就有的呀!实在不行一天遛一次咯,我听说你们这种互联网公司上班时间都好晚的,那么你至少早上遛一次就可以了嘛!” 精力旺盛的医生也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弋戈不好意思再待,将爱德华放回笼子后同医生告别,裹紧风衣走出了宠物医院。 倒不是脸皮薄,只是去年刚搬来的时候她因为借推车拿快递的事和这小区里几个保安都闹过口角,关系不睦。而且她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不可理喻,她网购了多少东西干这些人什么事?借个推车而已,甚至没有麻烦他们帮忙搬,他们哪来的立场便开始对当代单身女性的消费习惯评头论足? “女的都这样,乱花钱。” “……” 她提心吊胆地乘电梯,又像电视剧里特工潜入似的在自己家门口鬼鬼祟祟观察了半天,才终于进了家门,把灯全打开,彻底瘫在了沙发上,思忖着这周末确实该去拳击馆练一练了。 再醒来,一天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像这一年来她的每一个周六一样。 “乐道”拳击馆还是去年暑假她刚来杭州,尚未正式入职时朱潇潇推荐给她的。朱潇潇自己办了卡,练了几次坚持不下去了,索性转给弋戈。那时候弋戈还没有瘦成纸片人,也还保留着较高的运动实力,因此不仅把朱潇潇办的卡练完了,还自己又办了新卡。 可惜,仅仅一年多光景,该猛女就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晚上独自回家都害怕的弱鸡。 弋戈思及此,也难免怅然,有些怀念自己当年的“雄风”。 就算是那个业务熟练、满脸标准微笑的前台小姐,在听到弋戈说“我报了私教课”之后,都愣了两秒,仔细核对了弋戈的预约信息之后才不疑有他,领着弋戈到了拳台下等教练。 教练姓韩,风格干练,自我介绍完寒暄的话一句没说,看见弋戈瘦得排骨都快勒出来的身材也没说什么,开门见山,从姿势开始一步一步教。 不过她底子好,天赋也高,上手非常快。一个小时后,韩教练喊了停,奇怪地看着她,“你这姿势和意识都很不错啊,真是初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