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1 / 1)

“我知道,你说的话都很真心,所以……我也要认真地拒绝你。”在这一刻之前弋戈一直很害怕,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蒋寒衣。可话说出口,她就明白,要说的话就在心里,她早就想好了。 蒋寒衣错愕的神情出现一丝松动,他蹲下身来,目光和弋戈平齐,温和地盯着她,“你是不是还为银河的事伤心?不对,还有你三妈……你是不是一直很难过,所以你不想……” 蒋寒衣脸色渐渐变冷,“你如果现在不想恋爱,我可以等。但你不能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如果难过,如果想去找谁、想怎么发泄,你要说出来。” “我知道。”蒋寒衣没有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完,“姚子奇和你表白那天我听到了,我知道。可那时候你和现在不一样,弋戈,你别想骗我。” 弋戈没见过蒋寒衣真的发脾气,哪怕是为了小黑屋的爷爷奶奶跟校领导搞抗议,他眼里的不满都是昂扬的。 弋戈没说话。 弋戈从来不知道,蒋寒衣生起气来,会给人这样的压迫感。 她的话没有回音。 蒋寒衣不知走了多久,弋戈一直坐在空旷厂房内旧台阶上,空气里弥漫着铁器铜锈如血一般的味道。 是刘国庆,催她有时间来趟学校见招生老师,还有记者来采访。 这是确凿无疑的夏天,天空晴朗,云朵辉煌,门外街道上嘈杂的人声都仿佛冒着热气。 可她心里却觉得有点空,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既没有很开心,好像也并不失落,只是觉得空。她找不到原因,猜想大约是因为她知道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又或者是陈春杏和银河的相继离开,也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就没什么梦想,所以也没有“梦想成真”的兴奋感。然后又告诉自己,没事的,人来人往而已,这很正常。 她看见外面夏风浩荡,天茫地阔。 第76章 泯然众社畜矣 这才十月初,刚放完国庆假期而已。 “……” 微信却忽然跳出语音电话,是姚子奇。 但官再大,也不能让弋戈下班时间接他电话。 “弋戈。”姚子奇却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身后,手机还贴在耳朵边。 姚子奇并不介意她的无礼,反而贴心地给她递台阶:“等车等烦了?” “走吧,我送你。”姚子奇说着引她往地库走,“刚打电话就是想问你活干完没,我送你回去。” 姚子奇愣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也是。但总比在这干等着好,天冷。” 说着她一边从包里掏钥匙一边往电梯走,头也没回直接和姚子奇告了别,将他撂在身后。 弋戈的手指一下一下扣在方向盘上,心中百无聊赖地跟自己打赌,这路半小时后能不能通。 她点开接通,径直问:“什么时候回来?赶紧来把那猫领走,太难伺候了。” 弋戈一惊,回过神来,见对方把语音通话切换成了视频,朱潇潇哭丧着脸,看背景是在酒店。 “来的飞机上,坐我旁边那人确诊了,我是密接,今天下午他们就把我送这来了。”朱潇潇哀嚎道,“靠,我就参加了个婚礼,连家都还没回呢!!!” 朱潇潇倒是很得空参加这类活动,她大学时候做吃播,如今也算 “隔离多久?”弋戈问。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弋戈听闻此噩耗,只能想到:“所以,我还要照顾你那只猫十四天?” “每天十一点下班,十二点到家,还要给你家猫铲屎、喂饭、赔笑脸,我觉得我比较需要同情。”弋戈平静而绝望地道。 一米七八的身高,体重一百一,朱潇潇光想想,都觉得她衣服下面恐怕只剩一具骷髅。 但朱潇潇知道劝她辞职换工作她也不会听,苦口婆心的话她说过太多了,于是出口只“不怀好意”地揶揄了一句:“您看看您那黑眼圈都到哪儿了?你工资开得高有什么用,有命花么?” “一一婚礼来了挺多同学的,照我看你是这些人里头混得最累的。” 朱潇潇白她一眼,细数道:“一一当公务员,每天下班还有闲情学钢琴,婚礼上人家祝歌都是自弹自唱的——你看看你现在除了写代码还会什么?连只猫都搞不定。徐嘉树也回江城了,在周边哪个乡支教了两年,现在被咱们学校聘回去当老师了,虽然不算轻松,但树人的老师社会地位高啊,他昨天还说呢,他现在在相亲市场上比高杨可抢手多了。哦高杨,他跟你是同行欸,不过同是程序员,怎么人家能准点下班睡饱觉你就连参加同学婚礼的假都请不到?还有夏梨,我都没想到这次她也来,你说说,人家学历不比你差吧,还读了博士,怎么人家干的是教柬埔寨贫困小孩说英语这种伟大事业,你就只会开发荼毒青少年的小软件?” 不过这次,她说起高中同学各种各样的现状,倒叫弋戈有些恍惚,在她絮絮叨叨的声音中,难得地追忆了一下往事。 大学她顺其自然去了 p 大,选专业的时候翻了翻贴吧,凭兴趣学了数学。本科过得中规中矩,倒也不能说不充实,绩点是高的,比赛成绩是好的,社团参加了几个,出国交换也去了一年,甚至连人际关系都处得妥妥帖帖、自然友好。硕士保研去的 t 大,学计算机,去年毕业进了某厂做开发,拿很高的工资,在业内很有名的团队。 不过听朱潇潇这么数落一顿,弋戈倒咂摸出一点别的意味来。她从来不是个自负的人,然而一路作为“第一名”长到二十啷当岁,多少会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同的,至少,脑瓜子要比其他人好用一点。但看看现在,不论学历几何、性格几何、脑瓜子几何,十六七的少年长到现在,泯然众社畜矣。 想到这,弋戈轻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悲凉”或“感慨”的意味,只是觉得,这或许也是生活的一种意思。 “啊,你说什么?”弋戈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前头依旧堵着。 弋戈看她一眼,沉默了几秒,轻笑一声道:“…蒋寒衣?” 弋戈撇撇嘴,又不是她主动要提蒋寒衣,只是朱潇潇这个语气,她还能想到谁? “他怎么了?” “那不挺好。”弋戈不咸不淡地接话。 “哪有那么容易就颓废了,他出来的时候不也才十九。”十九岁,还那样年轻,还有那样长的路。 弋戈“嗯”了声,见前方路通,提起手刹,说:“我开车了,先挂吧。” 结果弋戈刚停好车,还没上楼进家门,朱潇潇又迫不及待地发微信来,问道:“到了吗?” 打开监控软件,目光落在屏幕上,弋戈心脏骤停,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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