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戈喝了得有小十听啤酒,看起来却像没事人一样,眼神清明,连脸都没红,牵上银河,淡定地问蒋寒衣:“一起回去?” 也不知为什么,弋戈没甩开他。 路上,弋戈很安静,步子也平稳,完全看不出来喝了酒。 弋戈说:“没干嘛啊,就在家。”语气坦然,还有些莫名的反问意味,好像是他的问题很奇怪。 “睡觉,吃饭,跟狗玩。”弋戈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一个多月她都快把小区附近的外卖全尝过一遍了。 弋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想去呗,六点起床太早了,能睡觉为什么不睡?而且去了也就是做卷子讲卷子再做卷子,我在家一样做。” “你不会也像范阳一样,觉得我不去上课就考不上一本了吧?”弋戈惊奇地问,“不是吧,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我拿到的高考优惠不是降十几二十分这种哦,是直接降到一本线欸!除非我出门车祸脑子被撞傻了或者高考那天发烧到四十度,不然我怎么也不至于上不了一本线吧!” 弋戈撇撇嘴,“那你还问。” 又沉默地走了十多分钟,路过文东街,老蒋的修车铺关了门。弋戈忽然晃了晃他的手,笑了声说:“刚刚夏梨是不是想骂我来着。” “有的。”弋戈声音小小的,但很坚持,“她肯定觉得我又发神经,那么暴躁还刻薄,就跟以前一样。” 蒋寒衣停下脚步侧头看过去,却只见弋戈鼻头一抖,眼眶竟瞬间就红了,委委屈屈的。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没人要啊?”弋戈的情绪爆发得突然而猛烈,刚开口就流眼泪,脸颊也后知后觉地泛上红晕,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情绪激动。 “我觉得我以后肯定很优秀的,能赚很多钱,还会特别孝顺,养我难道不是投资回报比特别高的一件事吗?” 他没有任何精力去思考怎样的话才能最有效地安慰到她、解决她的困惑,而是凭直觉,握紧了牵她的手,开口道:“你看着我,弋戈。” 他把手掌下移,从她的手腕牵到手掌,十指紧扣,很用力。 弋戈的脸通红,泪痕杂乱,春夜的风一吹,像刀疤一样刻在脸上。可她的眼神仍然清明,她抬头,很清醒、认真地看着蒋寒衣。 蒋寒衣在直觉支配下将心里话两句便剖了个干净,被她这么清明直白的眼神一看,却忽然有点慌。他说的……和她所痛苦着的,好像并无半点联系,也可能毫无安慰作用。 弋戈却忽然垂下头,将自己的脑袋抵在他肩窝,生涩而缱绻地蹭了蹭。蒋寒衣浑身僵直,她却靠得更近了,两手环住他的腰,抱得很紧。 弋戈仍然抱着他,回答得很肯定:“没有。” “对。” 弋戈这时停顿了,蒋寒衣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却又讯速递、仿佛条件反射一般地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可能会赖账,这也可以理解,没关系的,反正他们来日方长。等到高考后、等到大学、等到以后,都可以。他可以等。 蒋寒衣反应了两秒,眼睛亮起来,“你的意思是……” 蒋寒衣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为自己分辩道:“我这次一模考了 602!” 只有这么一个,生动的、鲜活的、会永远在她身后的蒋寒衣。 “……” “…行。”蒋寒衣终于也笑起来。 那晚之后,谁都没有再提那个拥抱和那个约定。但蒋寒衣无比确定,弋戈和他都记得,并且都在期待。 范阳似乎是觉得那天喝醉了丢人,醒来之后就变得老实多了,每天勤勤恳恳夹着尾巴做人,分数也真有了可观的提升。 天气很热,周末半天假期宝贵,弋戈带着银河溜去蒋寒衣家蹭空调——她们家装的是中央空间,一开就得整层全开,太浪费。 弋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女儿为什么这么没礼貌?” “你那些卷子怎么样,需不需要我给你开个小灶?”弋戈看见他的试卷直接摊在客厅茶几上,径直走过去拿起来,还嘀咕了一句,“在茶几上写作业,你的习惯果然不太好……” 弋 “……”蒋寒衣轻咳一声,“那本不是学校发的,没事。” 蒋寒衣忽然有点心慌,试探性地问了句:“你那个……没考好就不行的规矩,是认真的啊?” “没有没有!”蒋寒衣忙摆手,“我就是没想到会这么严格……” “那是……多少分算好啊?” “……”蒋寒衣沉沉叹了口气,抬头看天花板。 老天爷爷呀,他一模考 602 是高三到现在唯一一次上 600 分,可以说是祖坟冒青烟的程度。二模他才 580 多呢,这就剩一个月了,要他怎么保证高考一定上 600 分? 弋戈睨他一眼,不知是嫌弃他的讨价还价还是嫌弃他过分亲昵的喂食举动,先是自己拿了片薯片吃,慢条斯理嚼完,才点点头道:“有道理。” 蒋寒衣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弋戈拍拍手微笑道:“那这样吧,不定死,但你和我的分差必须小于 70 分,怎么样?” 怎么样? 弋戈要是随便发挥只考个 650 左右还好说,但谁知道她会不会又飚上 700 分?! 于是他果断摇头,把薯片往弋戈怀里一塞,抓起笔埋头苦干起来。“不用了,600 就 600,600 多吉利啊!” 蒋寒衣一直奋笔疾书到饭点,期间弋戈看了会书、听了会歌、撸了会猫、睡了会觉。醒来的时候躺在沙发上,蒋寒衣仍然保持刚刚的姿势,伏在茶几边,从弋戈的角度,能隐约看到他紧绷的肩胛骨。 起身才发现,腰间盖了条毯子。银河和星星也窝在空调柜下睡着了。 弋戈没喝,先把皮筋拆了,压乱的头发重新扎,刚扎到第二圈,玄关处传来输密码的声音,她半个脑袋还迷糊着,往门口一看,正对上风尘仆仆的蒋胜男女士。 蒋胜男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你们……”蒋胜男不受控制地脑补了一些青少年法制教育片里的场景,惊慌地伸手指向两人。 蒋胜男又倒吸一口凉气,这还嫌弃她回来得不是时候了?!她虽然自认开明,也支持儿子追求喜欢的女孩,但这……这也太早熟了吧?!人女孩子吃多大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