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戈的脑子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司马迁了。司马迁多好用啊，在牢狱里写史记，这还不够坚持？还有钱学森，一穷二白的时候造原子弹，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还是坚持了那么多年，最后拔出了一根举世无双的萝卜，这还不够感人？ 但她不好意思再连累杨静了。每回她语文考砸，刘国庆都要找杨静“兴师问罪”，理由很简单——这么聪明的孩子，其他门门都拔尖，怎么就是语文学不好？你作为老师，也要找找自己的原因！ 破天荒头一遭，弋戈在语文考试上用足了两个半小时。考场上大部分人都搁笔了，她还在奋笔疾书。 她憋足 800 字，不忍直视，觉得自己写的全是废话。谁要看你怎么爬山？谁想知道山上有啥树树有啥花日出长啥样？ 哪知，两天后成绩公布，她居然见了鬼地拿了 110 分。作文部分，她得了 45 分，虽然不高，因为她的立意其实有些偏，但已经算是像样了。答题卡发回来后，杨静还专门给她加了一句评语——“语言朴实、情感真挚，好！！！” 好？？？ 一样的 800 字废话，从议论文改成记叙文，就好了？ “卧槽！一哥你牛逼大发了啊！”高杨冲进教室，一嗓子打破了她怀疑人生的沉思。 “咋了咋了！我大哥又咋了！”范阳倒比她还激动些，凑上去自成氛围组。自从上次食堂抗议之后，他对弋戈的称呼就从“一哥”变成了“我大哥”，反正就是不好好叫她名字、就是不把她当女的，连带着整个班的男生都阴阳怪气地喊她“弋大壮”、“一哥”和“大哥”，私下里有更难听的也说不定。 “多少？快说！” “多少？！” 范阳一回头，刚好看见弋戈的语文分数，更惊讶了，“不是，你语文就扣掉了 40 分，总分才扣 53？！” “你是人吗？！”范阳哀嚎着扑到弋戈桌上，“快给我吸吸仙气！” “我也要汲取一下大佬的精华！” 弋戈见她手贴着肚子，忽然想到上次运动会，她们俩的例假好像是挨着的——是来例假了不舒服？ 她还在犹豫，身后忽然被谁轻轻戳了一下。 弋戈白他一眼，“不给。” 弋戈一听，忍不住也抿嘴笑了一下。 比如，银河和星星。 班上闹嚷了好一阵，刘国庆走进教室公布期末成绩排名和放假时间安排。 夏梨先对上刘国庆严肃的目光，心里一紧，又感觉到同桌的侧目，紧绷的心就像被无缝丢进冰水里，疼得直哆嗦。 夏梨用手臂遮着自己的数学试卷，抿着嘴，垂下了眼帘。 年级第一，弋戈，697 分。和她预料的一样，数学物理都是满分。 也就是说，如果弋戈这次语文没有破天荒拿个三位数，那么年级第一很有可能就会被次优班的同学拿走——对于尖子班来说，可谓奇耻大辱。 年级第三是高杨，接下来才是夏梨，这一次她每一门都发挥平平，数学则有些失误，只考了 124 分，这在年级前五里是很没有竞争力的。 刘国庆开了足足两节课的班会，愣是一口水没喝，反复叮嘱大家寒假期间不可松懈，一定要痛定思痛，加倍努力。 教室里响起凳子腿拖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凄惨哀怨，恰如大家的心声。 数到第二分钟，夏梨忽然回头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锅去？我姑父新开的店。” “哦，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猫呢。”蒋寒衣婉拒。 范阳白他一眼，十分狗腿地接过夏梨的包背在自己身上，“走走走，梨儿，我们去！他最近撸猫丧志，别管他！” 夏梨跟着笑了声，转身走出了教室。 从学校到火锅店一路上，无论范阳怎么插科打诨逗趣卖乖，夏梨一直闷着头不说话。直到在火锅店看见爸爸妈妈、姑姑姑父还有表姐吴桐都在，她才舒展眉眼，露出熟练的、乖 范阳从穿开裆裤起就去她们家蹭饭，像爸妈的干儿子似的，根本不需要人介绍或陪同，坐上桌边吃边耍嘴皮，把几个大人逗得前仰后合。 “小跟班”是范阳，“小郎君”是蒋寒衣，这是女孩子才懂的暧昧秘密。表姐小时候在她家第一次见到他们俩的时候就迅速分出了区别——小孩子看脸是很准的。 “干嘛？小郎君惹你生气了？”吴桐笑着问。 “嘁，肯定是吵架了，还不承认。”吴桐撇嘴笑她一句，也跟着坐到她旁边。 “小梨怎么了，看着有心事呢？”姑姑问。 “是不是期末考试不理想？”妈妈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以一种嗔怪的语气笑着说，“考试前一天身体不舒服，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呢。” 夏梨很感激，于是笑着说：“早就不疼了，谢谢姑姑。” 夏梨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声说：“第四名。” 姑姑一筷子打掉她的手，“你还好意思说，还不跟妹妹学习！” 姑姑笑得很无奈。 妈妈应声：“就是，成绩哪有那么重要，过得去就行了。人品和性格才是最重要的。” 姑姑：“就是，故意的吧你们！” 夏梨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咬一片土豆。 比起成绩，他们更注重夏梨的待人处世、脾气秉性。爸爸妈妈做了几十年学问，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做一个知书达礼、温和恬静的女孩子。当然，夏梨做到了，还做得很好。 如果我就是觉得分数很重要，如果我就是想要第一名，该怎么办？这是错的吗？我应该改正吗？ 这么多年爸爸妈妈一直在强调“分数不重要”、“第一名不重要”，可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拿第一名。始终没有一个人告诉夏梨，如果没得第一名，该怎么办。说一句“不重要”就行了吗？那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吃完火锅，爸爸妈妈站在店门口和姑姑姑父告别，吴桐趁机把夏梨拉到一边，拿出手机，偷偷给她看她男朋友的照片。